陈泽易,如果说每一段爱情无论什么结局都会令女孩有所收获,我的收获便是在你反反复复的打击中,渐渐坚强了。
几天后,你短信说你中午要留校复习不能送我,想到你可能会忘记吃饭,我连忙去食堂打了两份,满心欢喜地捧向你教室。
陈泽易,果真,震撼我是你的特长。
捧着热腾腾饭菜的人怔在门口了,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你和舒墨彩面对而站。
我仿佛再一次被人当众打了耳光,羞耻感翻涌袭来。
舒墨彩的笑容瞬间绽开,亮晶晶的瞳里分明写着“看到了就快滚吧”,和你骤然凝固的表情以及慌乱形成鲜明对比。
你们都错了,每个人都有不管不顾维护甚至追求幸福的权利,你们凭什么把我排除在外。
我晃了晃手里的纸碗,笑道:“陈泽易,开饭啦。”
然后上前,不紧不慢将饭菜摆在桌上,挽住呆若木鸡的你,回以舒墨彩微笑:“舒墨彩,很高兴再见到你,要留下来一起吃饭吗?”
感到你紧绷的身体颤动了一下,我的余光括进了你嘴角不自觉弯起的弧。
陈泽易,我想说,我从未觉得自己离你这样近。
“好,”舒墨彩的下巴扬得高高,瞳孔亮得令人心疼,“好,你们都不要我。”
高跟鞋哒哒作响,舒墨彩转身离去的背影依旧那么优雅好看。
陈泽易,舒墨彩消失得和出现一样干脆,我以为再不会与她有所交集了,可命运就是这么巧。
放学路上,陌生的男生拦住我们,俊朗的眉眼憔悴深拧,他手脚并用盘问起来:“你们见没见过一个女生,大眼睛,很瘦,波浪鬈发,大概这么高……”
“舒墨彩?”我脱口而出。
“你认识她!”男生激动地抓住我肩膀,被你狠狠打开后,才好不尴尬地解释起来意。
原来,在省城高中里,舒墨彩再次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季延。可相恋一年多后,季延发现心爱的女孩已被人捷足先登,一时无法接受。骄傲如她,被季延犹疑的态度与不逊言语凉透了心,索性不告而别了。
餐桌前,季延的悔恨溢于言表,把头埋进自己的肘弯里,他狠狠骂自己混蛋,爱都爱了,还在乎什么有的没的。
我的同情心泛滥了,酝酿起我所知道的预备全盘托出,可未等我开口,你随便敷衍了几句,拉起我便走。
陈泽易,我想你是背着我悄悄帮了季延的,总之,季延带舒墨彩前来道别时,你们看起来铁极了。
舒墨彩被季延握着手,小小的牵制使她活动不便,她却始终乐在其中神采奕奕的,嘴角带笑。
“小彩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季延也轩昂许多,“我代表她道歉。”
舒墨彩很不满,嘟起嘴唇一拳打上季延胸膛:“我牺牲自己免费检验他们的相爱程度,我是无私!”
调转目光,她狡黠一笑:“检验结果,合格。”
5
爱情果然是要经历风浪才更加浓烈的,舒墨彩走后,我们比以前更亲密了。
你高三了,你像所有的优等生一样,把自己粘在座位上,永无止歇地背书做题。我每天按时送饭又陪吃,回回都不由分说把牛肉尽数挑给你。舒墨彩让我了解很多东西,其中之一便是你爱吃牛肉。
你勤奋得越来越夸张,我心疼你,省下饭钱为你买增强记忆的脑清新,你臭骂我一顿,然后悄悄把它藏在抽屉底,高考结束又裹在卷纸里抱回家,神神秘秘。
陈泽易你这傻瓜,我们形影不离至此,你做什么不是在我眼皮底下?
天道酬勤啊陈泽易,七月流火,你考进了省城最好的大学。
接下来便是传说中的异地恋了,你大一我高三,我睡觉都能因梦到它的难熬而被吓醒。
却依旧甜蜜。
常常不知疲倦的互传简讯,你讲你大学新生活的奇,我诉我高三逼人疯的苦,随时都要知道彼此在哪做什么。电话里你严肃的告诫我高三就是“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我便更加严肃地回敬你,不准不想我,不准和其他女生纠缠不清,多看两眼都不行。
也像以前一样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时逢我适应性联考,我不幸遇到百考百死的经济职能题,焦头烂额之际,我习惯性的,首当其冲想到了你。
考场上,我施展拇指神功:“国家经济职能具体内容?”
便想象着你蹙起眉心思索题目,为我快速按键的样子,满心甜蜜地等待回音。
时间分秒过去,我已经必死无疑地走出考场了,手机才幸灾乐祸般缓缓震起来。
“第三册18到19页,赶紧回去背熟。”
陈泽易,我已经因为你的高考成功而倍感自卑了,你竟仍毫不疼爱体谅反而教训我。我爆发了,顺手回复“混蛋去死吧”,关闭手机。
陈泽易,这个时候和你冷战,我其实很痛苦。马上就是我们的三周年了,我们都应该有所进步才是。
“对不起陈泽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会为你好好拼高三的。”
在三周年的神圣时刻面对面对你说,你一定会被我感动死。
6
下火车一股脑儿溜到你宿舍之后,我开始后悔扮神秘给惊喜计划,没有向你透露行踪,我扑空了,你的宿舍空无一人,大门紧闭。
又想到已经这么大费周折了,我暗励自己坚持到底,窝在登记室等起来。
陈泽易,我积蓄了多少甜蜜的期待啊,可我看到有人路过一次,就失望一次。
天黑之后,我在宿舍管理大妈的介绍下住进附近一家青年旅舍,自暴自弃地打算联系你。
出房寻公用电话的途中,我路过一对勾肩搂背的男女,男生躬背挂在女生身上,女生搀着他,歪歪扭扭亲密前进。
我羞涩地避开,又耐不住好奇,探出头去。
陈泽易,你震撼我的功力果不减当年。只见你们尚未开门就迫不及待地拥起来,女生环住你的颈高扬下巴,你的手支在门框上,偏头摩挲她的耳垂,低低呢喃。
接吻,分开,又接吻。
你们真以为自己在拍电视剧啊,好歹应该进房锁门吧。
默叹之余,我恍惚了一下,手撞在墙上,惊叫出声。
陈泽易,我想你还是在乎我的,不然,怎么会听我一声嚎,温香暖玉就突然成了烫山芋头,被你猛地推开了呢。
你好像一下子清醒了,紧看着我张口想说什么,没有出声,又上前想要拉我。
“滚。”
甩开你的手,我想不出其他言语,转身快走两步,跑起来。
我也不知我在哪要去哪,你穷追不舍,逼得我只能埋头跑。
“另小维!”
你叫我,我加速。
聪明如你,很快安静下来,我们沉默赛跑。
穷途末路了,我不得不止步在人烟稀少的江边,黑色的江水滚滚而逝,华丽无瑕地融进暗夜里。
陈泽易,我此刻真的,真的一点也不想听见你看见你,你跟得这样紧,只能是徒增尴尬。
你进,我退,僵持的样子像在拍笑林广记。
不远处独喝闷酒的人都在笑话我们了,放下酒瓶怔怔看过来,一动不动。
你却没有任何收敛的意思,一遍一遍叫我。我气急,跑到喝闷酒的路人甲身边,不管三七二十一死死挽住他,大声向你:“陈泽易你走吧,我交了新男朋友,我不喜欢你了!”
你定定站住,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我专程来省城对你说分手的!”我把路人甲挽得更紧,示威式地补上一句,“他陪我一起!”
你终于不再急于辩解,放缓声音:“你喜欢他?”
路人甲身上酒气扑鼻,我的眼睛都被熏湿了:“喜欢!我喜欢他,而且永远不想再看到你!”
醉酒状态的路人甲大概被我吓到了,迷迷糊糊想要挣脱桎梏,我连忙加力,一番较劲,他占得上风,成功抽出胳膊,却在顺势的几步踉跄间,倒进了湍急的黑色江水。
“喂!”
我连忙跪地摸索树枝或竹竿,“杀人犯”三字盘旋于脑,我吓得浑身发抖。
突然,又是一声惊悚的“噗通”,我模糊看见陈泽易你奋力游向正拼命扑腾水的路人甲,江水那么汹涌,你扯住他逆流向岸。
陈泽易,我了解你水性一向好,可小学生都知道救人不能直接下水,你还真敢拿性命开玩笑。我一边怨念,一边手忙脚乱拉你正费力托举的路人甲。
好不容易把他拖上岸,我正腾手预备拉你的时候,你兀地呻吟一声,黑暗里,江水撞击沿岸起起伏伏,一切好像有些不对劲。
你像是哪里抽筋了,虽然仍在用力挥动双臂,身体却迅速顺流而去。
我被瞬间抽空了,连忙跳江向你,可尚未来得及落水,身体已被清醒了的路人甲突然死死抱住。
“别傻,你会和他一起死的!”他吼。
我愿意我喜欢我想!我打掐哭闹求拼命挣脱,挣不开该死的路人甲。
“陈泽易!陈泽易你回来!”你越来越远,我歇斯底里。
“另小维——”你的声音也远了,但异常清晰刺耳,“要和你爱的人幸福!”
黑如金墨的夜啊,陈泽易,全世界就这么跟随你淹没在滚滚江水之中了。
7
陈泽易你看,无论你是否在身边,我都及不上你一半聪明。我复读了一年,最终只考上一所二流大学,在妈妈的谢天谢地中去到了遥远的北方。
那个把我们阴阳两隔的路人甲叫戚威廉,是个事业有成的富二代。他和未婚妻闹别扭喝闷酒的夜晚遇到我们,认定你救了他命,而我是他的恩人家属。
戚威廉也算有情有意,他费尽周折找了我两年,在重金谢礼被我拒绝之后,又神通广大地收集了不少你在世时,学校酒吧商店等地的监视器拍下的你,刻录成盘送来。
这份礼,我着实拒绝不了。
陈泽易,两年来我最幸福的时刻,便是这样对着灵动的画面,好好把你回忆一遍。
我们三周年那天,正巧是你室友生日,你们宿舍集体外出狂欢,好不热闹。
画面切到酒吧,你浅笑的俊朗眉目带了歉意,你说今天是和女友的三周年纪念日,你想回宿舍给她打电话。
气氛一下子HIGH了,你面前酒杯横杂,大家争相叫嚣着“抽干这杯放你走”。我一向沾酒即醉的陈泽易啊,你竟真把自己当成千杯不倒先生,来者不拒地豪饮起来。
“停!陈泽易都被你们灌晕了,我送他回去。”席间,一女生拍案而起替你鸣不平,你摇摇晃晃起身,含糊地说了声谢谢。
可是下一个画面,是她扶着你艰难前行在青年旅舍的走廊上。
房门边,她拥你进去,你把手抵在门框上:“我有女朋友。”
她高扬下巴:“我不介意。”然后伸手环颈,掳住你的唇。
你挣开她,意识模糊却意志坚定:“我很爱我的女朋友,我不可能……”
话音未落,她再次堵住你的唇。
再然后,我的背影出现在画面里,一切和我铭心刻骨的记忆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