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宸泽本想自己赴死,修炼生死术后部也是他一人的事情。慕悠游便不愿让他一人去做,反而在他即将要去密室闭关的时刻将人拽到威名山计泓尘父子的衣冠冢前。
“计泓尘,瞧瞧你养出的儿子真像你,什么事都藏着掖着,死也要一个人偷偷的。”她把酒壶里的酒倒在碑前埋怨着给计宸泽听。
计宸泽听出她是借机在训诫自己,搂住她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慕悠游神秘兮兮地问道:“你知道我来这里要做何事?”
计宸泽倒是直言:“向我父亲和兄长告状?”
慕悠游道:“呸,告状还不如打你一顿解气。我还没和你算账,你倒是敢说。中毒不告诉我还打算一个人修炼生死术,你是看准了你死了我会为你伤心吗?”
她这是在赌气,没有不理人也没有打骂,反而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让计宸泽也戳心窝子。计宸泽心里一软,在她的额头一吻以示安慰。
他道:“我没有。”
慕悠游拿出当年那把定情的木梳,摆在碑前,“你的呢,放那。”
计宸泽不知她所想,便也跟着做了。
慕悠游拉着他跪在碑前,信誓旦旦“父亲兄长为证,信物在此,我愿与计宸泽结为夫妻,从此照顾他不离不弃。”
计宸泽不禁双手颤抖,她愿意嫁给自己。一时没从震惊和喜悦中回过神,怔怔的看着她。这不是他先提出的,他本应该先提的。自己还没有更好的礼物送给她,没有为她准备这世间最美的喜服,没有燃起十里红烛,也没有宣告天下。
慕悠游失望,“你不愿?”
计宸泽道:“我愿,我只怕你不愿。”
慕悠游对着墓碑道:“你这儿子自己想死,想要抛下我。现在不会了,我们既已成亲,日后荣辱与共,生死相依。他就不敢落下我了。”
原来她这样做就是为了和自己一起修炼生死术,计宸泽思考这之后的事情,若是坏的他们大概真的会一起死掉。但好事却是她已为自己的妻子,是他一个人的慕悠游。
慕悠游侧头挑衅,“你是不是真对我有意见?”否则为什么还不行礼?
计宸泽重复了一遍她方才所说的话,还加上一句“我会与她共赴白头。”
这个夜晚来临得似乎太快,一眨眼漫天星斗将红月称得格外耀眼。房内人影映入窗纱,红烛燃了,温柔缱绻。
他们只想静静地坐一会,等待这一天的最后时刻到来,他们再携手走进密室修完生死术后部。
自去往神族那一日起,他们便没有机会再像现在这般相互依靠着什么都不做,片刻的安宁却能让内心感受到无限的平静。
计宸泽取了那合卺酒来,两人对饮了,揽过身旁的人靠在自己肩膀,头叠在一起什么也不做。
仿佛一切都像最后一日,但却不是末日的来临。
计宸泽在她朱唇深深一吻,吻了再吻,凑在她耳畔呢喃:“答应我,就算没有我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慕悠游头一次没有回绝他,也没有反驳他,单手搂住他的腰,另外一只手捂在他胸口。“我知道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
九重天,晴雨台。
自红月挂在天上的时候,衍风和扶苍的双眼就彻夜未阖,幽冥山的山脉灵力开始异动。而至今红月一连三日挂在天边,日头落尽西山不敢露出半点光芒,一切好似回到了神魔大战时的景象。衍风仿佛听到了哭喊声,万迁的笑声,熊熊烈火六界为之震颤。
蓦地,晴雨台猛烈震动了半晌。天空哄着闷雷伴随紫色的闪电霹雳着一路朝幽冥山方向而去。
“这是什么?”扶苍看到通能镜中的景象转变,通往幽冥山中心的路上,有一人身着玄色大氅手中拖着闪着光芒的一物。死灵朝他飞身而去竟不能伤他分毫。
幽冥山上空死灵蜂拥而至,正如他们见到的一样天被染成了黑色,万籁变得俱寂,隐约听到一阵“砰砰”的声音逐渐由慢至快。
衍风眉头皱如沟壑,“心跳……”,六界不希望见到的事情最终还是来了,他看向同样绷紧神经的扶苍,“他要醒了。”
通能镜应验了所有的预测。
扶苍道:“我们得去阻止良修。”
衍风指着幽冥山另外一个方向,在看不到的地方一束金色的光朝着每一只死灵而去。衍风道:“吟景已经去了,如今能做的……我去助他一臂之力,扶苍你去崆峒海看看神龙一族如何了。”崆峒海乃是最接近幽冥山的地带,他们已得到通报崆峒海失守,良修便是利用法器从崆峒海走进去的。如此那里现在定是一团糟。面对良修或者万迁,扶苍还太年轻又承担着神族的未来,他不能有事。
扶苍严肃地点点头。
衍风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替我照顾好拾歌。”
此去凶险,吉凶未卜,扶苍心中也担心,“伯父小心。”
慕悠游和计宸泽二人赶来崆峒海的时候,此处早已死伤一片。良修欲要走入炼狱匣的空间必经之路便是此处,即使计宸泽在进入修炼之前找来利池让他相助神龙一族,也没能逃过崆峒海遭此一劫。
计宸泽在慕悠游的帮助下几经困难,终于突破生死术最后一则,虽对身体产生了不少的影响,但此时还是觉得身体中的魔血皆被利用起来,整个人都变得非常有力量。只是如今他体内的毒已经逐渐渗透到他的心脉,这是他不敢告诉慕悠游的。毒的树枝已经长到了手腕的地方,倘若再向后延伸,恐怕不等一切结束他就已经死了。计宸泽没有更多的时间,所以他一心想着要尽快成功。
如今他便是这八荒六合里唯一一个可以使用生死术的人,他手持撼天,身负生死,连万迁都不会,连万迁都会惧怕。
见到他们赶来,利池快步走过来,“魔君,你来了。”
“情况如何?”计宸泽问。
利池看向神龙长老的方向,他正杵着法杖坐在石头上喘歇着,扶苍站在一旁朝这边点了点头。
“扶苍殿下,长老。”
扶苍看着海中打开的黑色漩涡道:“此处便是去往幽冥山的通道。长老和神龙太子为了阻止良修皆受了伤,太子已被送回龙宫治疗。”
神龙长老道:“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就要靠魔尊和魔君了。”
计宸泽道:“吟景已经去了?”
扶苍道:“我在通能镜中见到能阻挡死灵的就是吟景魔尊。时间不多了,希望你们能成功……拾歌会给你们添麻烦,还望你们能将她安全带回来。”
慕悠游惊讶,“拾歌,怎能让她去如此危险的地方?”
神龙长老叹气,“哎……都怪老朽,一时没能拦住。”
扶苍也不知拾歌竟去了幽冥山,就连衍风应该也不知此事。只是来此神龙长老为它显示了幽冥山的镜像后他才看到吟景和利南风,还有站在吟景身边的拾歌。“应该是听到了我和伯父的谈话偷跑了过去。”
慕悠游安慰道:“没事,有我们在一定不让她出事。况且吟景也不会让她受伤。”
计宸泽同意的点点头,郑重道:“我们走吧。”
利池在后面一揖,“魔君小心,利池在此等候你们回来。”
目送二人走进漩涡,扶苍对身边的长老和利池道:“我们为他们二人守住这通道。”
去往幽冥山的通道近在脚下,慕悠游将与计宸泽十指交握的手紧了紧。这便是慕家一生保护的东西,现在终于轮到她来实现这个诺言了。虽然她不是几十万年前浴血奋战的战士,也不能和父亲一起站在幽冥山脚下,但她会以慕家军之名告诉世人慕家不会放弃保护幽冥山,更不会背弃誓言。
炼狱匣一旦被打开,所通过之路的困境只有一次,良修用了四日突破到达幽冥山的空间出口,而计宸泽他们不必再走。
黑云压顶,头顶和周身都被四面八方而来的死灵围绕着,就和在北漠相同,它们哭喊嘶吼着。慕悠游似乎能感受到他们的无助和绝望。
计宸泽低头看向搂着自己的人,他的法术可以和良修一样不被死灵伤害,反而是死灵但凡想要试图冲破他的屏障便会被魂飞魄散。“抱紧我,千万不要同我分开。”
慕悠游加重搂住他腰的力度,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幽冥山。空气变得凝滞,仿佛大火灼烧般使人呼吸困难,四周透露着死亡的气息。计宸泽加快脚下的步伐,他们要与吟景汇合。
神魔大战时吟景和紫薇帝君一起设下的两道结界曾经在世人眼中是多么的牢不可破,就连吟景也一度认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只要他不停地稳固结界,万迁直到被住心印压迫的那一日六界都不会再受到他的迫害。但是他错了,良修的阴谋和野心甚至让路又走向了另外一个不同的结局。看看脚下,万迁为了重聚破碎的魔核又杀死了多少无辜的人?
紫薇不在,吟景就算死也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我来帮你。”拾歌在他身旁急如星火。
吟景根本没有时间回过头看一眼身旁的小女孩,手下的动作丝毫不敢怠慢,“站在我身后,小风保护公主。”但他并没有答应她的帮忙。
利南风把拾歌推到身后,继续与吟景维持稳固封印的动作。
拾歌听到父亲他们的对话,她知道要出大事了,但是她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她还没有付诸行动不能就这样结束。拾歌先扶苍一步赶到崆峒海,就在吟景进来的瞬间跟着一起跳了进去。吟景说“不要闹快回去,这里不是你游戏的地方。”拾歌说:“我没有游戏,我有办法帮你。”只要她用那个办法一定可以帮助他们扭转乾坤。那是拾歌的秘密,就连吟景都猜不出的永远不能对人说的秘密。
望着吟景的后背,拾歌将自己的决定做了再做。她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想帮助吟景,不是玩笑不是儿戏。“让我帮你。”说罢跑到吟景另一侧与他并肩站着,站在高大的吟景身旁她是多么渺小,可是她想努力。
星天引?吟景看着拾歌的法术不可思议,想不到她竟会如此强大的控制法术。
余光看到吟景的不可思议,拾歌欣喜。
可是她的修为有多么浅,法术又有多么弱,能控制幽冥山异动又该需要多大的能力?拾歌不知,她只想帮助吟景。她努力过了。就在以为异动变弱的瞬间,拾歌被突如其来的地面强烈震动晃得脚下不稳,她无法聚集更多而能量,倏地一道气流冲破屏障直接打在她胸口。
拾歌一口血吐出,眼中便开始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