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认识拾歌是在计宸泽醒来之后。
为了感谢医仙他老人家,慕悠游带着大半个岁和神宫的管事来拜谢。因是拾歌当时晕倒后就被利南风带走,他们没机会再见她一面,所以那一日尽是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巧遇了又一次逃跑的拾歌。
拾歌脸上戴着面纱,即使躲着来追自己的宫娥可脚下依旧小心翼翼的,生怕面纱掉下来。慕悠游将她带回晔清宫里,拾歌才敢当着白芷两人把面纱摘掉。
拾歌扭曲着身体,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不爽,“怎么办嘛,你们看看我这脸,还有眼睛,听父亲说吟景魔尊五日后便会来拜会,可是我,我偏偏在这个时候见不得人……”面纱下的脸庞有些水肿,不像往日看着那般清瘦,眼下的阴影显得她几日休息不好。“我只是被灵力冲撞了一下,不知怎的身体好了就变成这般模样。阿游你救救我吧。”
她的脸虽然是有些肿,可也不似她所说的严重,大概真是没有休息好所致。慕悠游觉得好笑,可又不敢。摸着她的脸紧张道:“你可找了医仙来看?”
拾歌气得跺脚,“就是因为找了他们所以我才着急,医仙那老头说我这不是大病不给看,估计是经不起我在门前折腾,就派了个弟子看了看。说让我近日少饮些水,不日便会自行退去。可是你看看,都几日了还这般模样。”
她想要的是快点。吟景来了必定来看望拾歌,到时若她的样子被看到一定会觉得很丢人。慕悠游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自然不会觉得什么。可同为女子也能明白她的心情。
她道:“别怕,巧了今日,把我身边的神医介绍给你。”
白芷莞尔,行了礼。
拾歌摆手道:“不必多礼,姐姐能不能让这脸快些好起来?”
白芷盯着她的脸观察了片刻,点点头,“公主可有睡不醒,身体沉重之感?”
拾歌点头。
白芷听闻,将手贴在她的额头上,“我为公主输送一些缓解的法术,但这只能改善并不能立刻恢复。”
“啊,你也不能吗?”拾歌有些失望地耷拉着肩膀。
白芷道:“还好今日公主遇到我们,再晚些怕是只能等它自己消下去了。有一种花叫做木槿花,它便能治疗公主的症状。只需拿回浸泡沐浴,再结合我方才的治疗便可快速消肿。”
听闻此言,拾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握着白芷的双手兴奋的晃着,“真的吗,太好了,那,那姐姐可有此花?”
白芷摇头,“并无,但公主不必担心,若现在取来时间尚还来得及。”
拾歌对慕悠游道:“阿游姐姐你可真好,竟带来了这般神奇的可人儿。哼,我看比那医仙老儿不知要好上多少,真该叫白姐姐去杀杀他们的威风。那我现在就去找人摘。”
白芷拦住她,“且慢公主,摘花一事还是让我亲自去吧。倘若别人去了还是要耽误你的时间。”
拾歌难抑兴奋,双手抱拳,“那就在此先谢过姐姐了。”
白芷自小学医,对八荒六合的奇门秒术又非常好奇,小时候随慰辛魔君走南闯北学了不少也涨了不少见识。木槿此花不但能够利水消肿,还能有解毒止痛之疗效,这也是白芷想要亲自去摘花的缘故。她有些小私心,想要再拿回一些备起来。
木槿花所在的竹山风景怡人,山中布满高大的树木,还有各种丰富的矿石,对于白芷这样钻研草药之人自然也是要亲自去看看。
而白芷之意却不全在竹山。
纵然竹山稀有树木再多,但也不全然都可以拿来入药。面对山中各式各样的矿石,白芷忍不住找了一些看着好看的,她并不知道这些能有何种用途,只因心中突然想到他们的亓殿主会对这些石头和土有好感,便又随手挖了些在北漠一带见不到的土。忙活半晌见天色尚早大可再到别处转上一转。
过了与白芷约定好的时间,慕悠游却还没见她的身影出现。本来很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事,但想到幽冥山一事方才结束,眼下也并无任何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也许白芷只是因为什么耽搁了。可左右等不来她的人,她还是有些担心。她尝试着寻找白芷,可并未得到对方的答复。
亓泮从茶园回来经过终返林,见慕悠游独自站在林中。
“你怎么还没有去?”他问。
慕悠游道:“白芷还没有来,已经过了约好的时间。”
亓泮“哦”了一声,回想方才在茶园中也并未见到她的身影,仔细想好像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她了。“多久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亓泮道:“一炷香了?我去看看。”说罢没等她反应,人便转身消失在竹林中。
白芷去了竹山亓泮知道,但偌大一个竹山他却不可能逐一将每条山路都翻个遍,到了竹山中只能顺着自己记忆中所掌握的木槿生长的位置来判断白芷大概的去向。
没有。亓泮有些着急。他不是担心去晚了耽搁拾歌公主治病,只是眼下天色变暗她一人来此会有危险。
沿着河流一路朝上游走,经过溪流亓泮走到附近探寻足迹。一只蜻蜓飞过轻点溪水,泛起涟漪,水中的亓泮身影一晃。忽地他一愣。“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会如此担心这人,莫非是常日同慕悠游一群人在一起也受到了传染不行?”
亓泮心中不比计宸泽,无论他年轻与否还是早到了成婚的年龄,对于情爱一事一向看得淡薄云烟。与其有人相陪不如自己乐在逍遥。可自从白芷来了岁和后,她说的做的他都看在眼里。白芷本是个不容易让人引起注意的人,可相处时间久了,亓泮便慢慢看到她的存在。心思细腻,助人为乐,淡泊名利,最重要的是喜欢茶,懂茶,与他一样以医术为大。渐渐地,亓泮开始考虑起和利池单独相处时他说的话。
“如今一切已归于平淡,倘遇到合适的人,亓殿主不如也追求一下新的生活。”
后来亓泮拆了茶园与草药园中间的界限,就仿佛拆去了他心中的墙。
待到他翻遍整座山回到神宫的时候,慕悠游那边还未收到人的消息,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没有音信让众人很担心。慕悠游想了一圈也没想到如今岁和还有哪些仇家可能将他们的云天殿殿主绑了去。
就在众人都坐不住之时,门外的守卫大喊着“白殿主回来了。”
然而白芷的样子令人惊讶,鸭黄的裙摆沾了不少颜色的泥土,连头发都有些散乱。
“发生何事了?”亓泮喊了一句。
白芷一个激灵以为要被骂,“我……不小心摔了一下。”
慕悠游围着她转了一圈道:“摔哪了我看看?”
白芷笑道:“我已经将伤口治好了,没事。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公主还等着用。”
亓泮拦住她,那一眼盯得白芷有些心虚,“东西给她,你就别去了。”
慕悠游拽了下身旁的计宸泽,使了个眼色,将声音拉得很长,“那……我们就去了,白殿主就好生休息吧。”
见人走了,亓泮问道:“不是说只去竹山,还干什么去了?”
白芷不敢看他眼睛,“没,哪都没去。”
亓泮见她裙摆上的土就知有些并非来自竹山一带,谁能骗得了他?“最后一次机会。”
白芷立刻掏出万虚袋里的东西。“我就是见时间还多便去了一趟,不知你可喜欢,若是不喜欢我便拿走。”
一袋常烝山的白色垩土出现在桌上。
她还记得当时亓泮有一对白垩烧制的茶杯,可惜被利南风摔坏了一只,可怜这好好的一对杯子却孤单单一只,白芷便一直想着有机会要去挖些泥带回来。那之后事情变得多起来,谁也没机会再往外跑,这事便只能作罢。就是不知道那另一只他是否还留着。
白芷道:“这些土可以再重新烧制一只,或是再做一对新的。”
亓泮盯着那袋白垩土半晌说不出话。当初他惩罚了利南风,对方保证会搞些土回来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可是恐怕现在他早就不记得这件事了。白垩杯本是一对,少了一只便成不了气氛,亓泮有想过将另一只也处理掉,但出于喜欢一直没有这样做。
白芷以为自己多管了闲事,拿起袋子想走,“你,你要是不喜欢我,我这就拿走。”
亓泮突然道:“等等。”他拿过她手里的土。
这八荒六合能懂亓泮者,原来真的有。
亓泮面无表情,拿着袋子转身就走,想着利池说的话又停下了脚步,“下次要去叫上我一起。”
听闻此言,白芷脸上逐渐露出微笑,慢慢如涟漪散开,如夏花般灿烂。“好。”她回答。
亓泮轻咳一声,提起袋子看了看,虽背对着白芷,但声音明显是说给对方听的。
“从前那只就算了,明日再做一对新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