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寸寸又独自坐在苏家的屋顶上。
这天阳光和煦,微风温柔,苏寸寸衣着淡雅浅蓝轻衣,外披白雾般披纱,耳载明月珰,三千青丝随意束起一束又随意飘散在身后。她托着腮,安安静静地坐在屋顶,迷离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京城远处街景。
“我欲乘风归去…”她用极小声的声音默默念叨,她知道这是某位苏词人的词句,但她更知道这位苏词人不属于任何一个朝代,而属于另外一个世界。
“娘说得没错,这大京城里若不自己找乐子,便不会有乐子找上门来。”苏寸寸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小心翼翼爬下了竹梯。
她走在一条街道上,周围尽是叫卖声,欢笑声,哭喊声,也算是街道大,大摇大摆的走路不成问题。苏寸寸虽是当地富商女,当地数一数二的大小姐,走起路倒完全不讲究寸步莲花,反倒像玩世不恭的公子少爷。可奈何她从她爹那继承了一身清冷的生人勿近的气质,加上她本人确不喜爱与人交流,她周围并没有什么知心的玩伴友人。
她停在了一卖玩偶的小铺子前。
红布刺绣的小狮子好生可爱,让她想起了幼时骑在爹爹肩上吵着要买小狮子的情景,心里顿时暖流缓缓,正当她准备掏出荷包,谁料手臂一下子被人抓住。
“小姐,小姐,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夫人急叫你回去,越公子到了。”丫鬟小洁气喘吁吁,娇小的脸蛋经一跑变得粉扑扑的,前额的头发也被汗水浸湿。
苏寸寸在心里啧了一声,看着手里的布狮子,心里却在飞速打算着逃脱的借口。正当此时,她的另一只手臂竟也被人抓住了。
“苏寸寸?太好了,果然是你…求求你帮我找找,我的小侄子不见了…”来人泪水汪汪,哽咽着,身体也有些颤抖,她是同苏寸寸一个书院的林侍郎家的小姐,与苏寸寸有几句话的交情,虽话不多,但确能够友好相处互帮互助。
苏寸寸一见她哭,心里立马软榻了一大片,她最见不得姑娘落泪。
“怎么回事?没事没事我帮你找。”苏寸寸用极温柔的声音安慰她,牵起她的手,又用手绢替她拭去眼泪。
安慰了好一会,苏寸寸才留意到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的小洁。于是心里马上起了不良计。
“小洁,马上回府叫些人手帮林家小姐找人,至于越公子嘛,只能改天再见了。”她后面一句安排得极心虚,但心里也颇为得意,成功推掉了一次相亲。
小洁有些为难地跑回去了。
“林安,为何你不叫你家人手找人呢?”
“我…姐姐待我严厉,要是她知道了…一定会怪罪我…我怕…”说着又要止不住泪水。
“好好好,那待会找到了,我不叫人能传出去。”苏寸寸拍拍她的手安慰。
不久,小洁便带了五六个家丁赶来。
“你和你小侄子是在哪分开的?”
“前边的梨花林,我想带他去瞧梨花的,我让他在树下等我,我发现了一个竹梯,便踩着它想去摘梨花…”
“好,我们走,去梨花林。”
众人很快分散开来寻找,梨花林里远近起伏着“小乙!你在哪!”的喊声。
可这四十亩梨花林,两个时辰又怎么找得尽。
苏寸寸大小姐体力早已透支,汗水浸湿了身上的薄雾轻纱,一两缕发丝贴在了白皙的脸上,她再走一步,竟摔了一跤。虽无大碍,爬起来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她只心疼心爱的衣裳。
她坐着喘息,听着梨花林里起伏的叫喊声,她下定决心大喊一声。
“小乙!你这鬼娃娃跑哪去了!!”
回复她的是一阵风。
苏寸寸叹息,揉了揉摔跤的腿。她低垂着眼帘揉腿,等她准备再度出发,一抬头,发现一个倒挂的人头,而她正对上人头的眼睛。
“啊啊啊啊!!!!”苏寸寸直接吓倒在大石头上,眼睛迅速闭了起来。
“有鬼!有鬼啊!!!”她吓得噤了声,但心脏狂跳,慌张不已。“要死了要死了!!”
“哈哈哈哈哈”
陌生而爽朗的男子笑声传入耳边,苏寸寸立马睁开双眼。
只见那人一个翻身从树梢跳落到地,笑眼看着她。
那人一身黑衣,银边刺绣颇显华贵,手执白面扇,高冠散发,五官俊朗,正是少年郎。
“我是活人。”少年眼角笑意仍未褪去。
“你…吓我一跳!!”
“看出来了哈哈哈”
“啧,赔钱。”
“什么?”
“精神损失费。”
“这…算是个什么?…那你也赔钱。”
“凭什么?”
“你大叫打扰我睡觉,你也要给我…精神损失费。”
“我看你也不像没钱,怎么在树上睡觉?”
“难不成到你家睡?”少年步步接近,把苏寸寸逼到了一块大石头前。
苏寸寸心里一阵无语,怎么碰上一个无赖。
“怎么?你敢冒犯你爷爷?”苏寸寸怒气十足,袖口分分钟掏出一把小刃。
“诶!不敢!”少年立刻举手松开,含着笑站远了。
苏寸寸还是掏出了小刃,指着少年的鼻子,没好气地问“说!有没有见到一名五岁的男娃娃。”
“有啊!就在前面的小溪旁。”
苏寸寸见到小乙躺在一块平整石头上,在熟睡。
她晃了晃小乙,又大喊了几声叫人们过来。
“他怎么回事?”
“他晕倒在林里,我把他捡到放在这里乘凉,也许是今天天气闷热,把孩子闷坏了。我还给他渡了气,不久就能醒了。”少年说话稳重,苏寸寸对他倒是一改轻浮的第一印象。
“谢谢了。”
回去路上,苏寸寸一路回想她娘曾经介绍过本朝的两方势力,红司和紫司。皇家直属势力掌管紫司,紫司又称判理司,紫司的人精通法术气功轻功药理等凡人难及的技能。红司受紫司调控,红司又称理事司,科举出来的普通官员一般任用在理事司,主要具体落实紫司判断后的事务。然而无论是谁都有品等的权利师从紫司或红司,只是往往紫司需要更高的天赋和悟性。而皇家是无论如何师从紫司。苏寸寸想到,既然少年能给小乙渡气,必师从紫司,那这少年真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苏寸寸又想到那个黑衣的少年最后的狐狸模样,心里又羞又躁。
“你算不算欠我一个人情啊,小姐。”少年不知何时从背后搂住了苏寸寸的脖子,小猫似的柔声在她耳边低声问。
苏寸寸大惊,就连她爹也没如此近距离搂她。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反击,黑衣少年又立刻松手,坏笑着说。
“我就当你欠了,我们还会再见的!小姐。”
说完少年用漂亮的轻功踩着梨花枝远去。不远处赶来了人群。
苏寸寸望着黑影呆在原地,一句话都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