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哩,印章还是一门艺术,还是一门独特的艺术,独到的艺术。说白了,印章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一件礼品,美妙的欣赏物品。一枚印章就有印石之美,还有字法之美、章法之美、雕刻之美、文学之美等等……”
于师傅滔滔不绝,梁甲印如醉如痴。
如雷贯耳!如饮甘泉!顿开茅塞!醍醐灌顶!梁甲印目不转睛的盯着于师傅的嘴,从那张嘴里蹦出来一个接一个的新鲜词句、新鲜语言、新鲜意思、新鲜看法等,把梁甲印霎时轰懵了。看起来平平常常普普通通老老实实的于师傅,脑海里原来装着这么渊博深厚的知识啊,对小小印章有这么美妙的理解和奇特的赞美。了不起,真了不起!师傅是个了不起的师傅,真得刮目相看!第一次听到“文化”“乾坤”“文艺”“文学”这些稀罕的词语,尽管从小在土坷垃地里泡大的梁甲印懵懵懂懂不甚明白,但他觉得肯定是有意思的词语。师傅能随口说出这么多有意思的词语,师傅的身影在梁甲印脑海里突然高大起来,师父的声音在梁甲印耳鼓里动听起来。跟着这样的师傅,不仅能学到刻制印章的手艺,更重要的也是更美好的是可以学到中国印章艺术和中华文化,进而走进历史、走进更为宽广的知识世界。
当天夜里,梁甲印躺在床上把师傅讲的从头到尾回忆一遍。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收拾完房间就趴在桌子上,拿起小楷毛笔,把师傅讲的印章知识一字不落的写在几张纸上。到再次听师傅第二讲印章知识的时候,先拿出来请师傅过目。于师傅一一看过,使劲点点头,“中,中,八九不离十,恁能把听到的巩固一遍,这样中了,看起来恁是个有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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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吃过晚饭,梁甲印把碗筷送回师傅家时,师傅说:“甲印啊,明天咱一块逛太昊陵庙会去,带上铁蛋儿。”
梁甲印当然高兴,“那太好了,俺光听人家说过,太昊陵庙会从二月二到三月三。可是刻字铺里……”
“让他俩照应着吧,恁俩师兄啥活儿都能上手了。”
第二天早饭后,梁甲印抱着铁蛋儿,跟着师傅师娘走上大街。大街上人挤人,脚碰脚。胳膊?[kuǎi]着篮子的,背包袱的,挑担子的,推小车的,赶毛驴的,吆马车的,熙熙攘攘,挤挤歪歪,把南北十字大街塞得水泄不通。
张晓娥说:“今个咋恁多人啊,恁看挤成啥了。”
于师傅说:“太昊陵庙会还剩最后三天了,人能会不多。”
“哦,今个二月二十八了,可不是快完了,怪不得人挤人。”
“甲印啊,恁逛过太昊陵庙会没有?”看梁甲印摇头。于师傅又问:“太昊陵逛过吧?”梁甲印还是摇头。于师傅说:“怪俺怪俺,恁都进城这长时间了,都没有叫恁去玩玩。今儿个咱好好逛逛。”
不管挤也罢,扛也好,梁甲印跟师傅几个人总算到了太昊陵南门。师傅指着红黄门坊说:“这就是正门太极门。甲印恁记住,太昊陵一共有十门相照,六观映辉。哪十门俺也记不全,从南往北是太极门、东华门、西华门直到最后的太始门。六观有两殿、两庑[wǔ]、两楼、两坊、一台、一园,今个人多,咱能看几个奏看几个吧。”
“中,中,师傅,今个主要让师娘跟铁蛋玩好,俺以后有机会再慢慢逛。”
师傅又问:“甲印,那太昊陵的来历恁知道不知道?就是这人主爷坟咋叫起来的?”
梁甲印摇头,“师傅,那俺咋会知道哎。”
师傅边走边说道:“要知道太昊陵的来历,必先了解太昊,太昊就是伏羲氏,就是后人称之为人主爷的。伏羲氏出生在甘肃的天水,是他最早建立了陈州城,当然那时候不叫陈州叫宛丘。伏羲氏活了196岁,死后就埋在城北。到了春秋时期,人们为了纪念伏羲氏建宛丘、画八卦、制网罟[gǔ]、定姓氏、制嫁娶的丰功伟绩,在他的墓地建了陵庙,供老百姓祭拜。后来逐步扩大,直到现在的太昊陵,约莫着有900亩地这样大。不知从哪个时代开始的,每年的二月二到三月三赶庙会,周围各县各省的人纷纷赶来祭拜,每天上万人,多的时候几万人。这些《陈州县志》上都有记载,回去恁把俺那一本拿去,好好看看,啥都清楚了。”
梁甲印听得津津有味,师傅说给他《陈州县志》看,连忙叫好,“太好了师傅,俺最喜欢看这些书了,能学到好多东西哩。咱陈州人,不知道陈州的事可不中。”
说说笑笑,梁甲印跟着师傅走进太极门。看到一条通道两边,摆满了各种玩具摊,泥泥狗、布老虎、花棒槌、小花篮、小花枪,铁蛋儿见啥要啥,师傅买了个泥泥狗,呜哩哇啦吹起来,然后塞到铁蛋嘴里。铁蛋吹不响,叫梁甲印吹给他听。梁甲印连吹带哼,哄着铁蛋高兴。一会儿挤得满身大汗,梁甲印干脆把铁蛋举起来,骑在自个脖子上,两手抓着铁蛋的小手,一左一右摇摆着。午饭吃的是烩面,师娘说:“真没有甲印做的好吃。”师傅说:“庙会上能吃上啥好东西,要吃饭的人恁多,谁还会下功夫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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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梁甲印像往常一样到师傅家准备做午饭。梁甲印刚走进院门,就听到了铁蛋儿的哭闹声。梁甲印快步走到堂屋门口,看到师娘正在堂屋里来回晃着,哄着铁蛋儿。梁甲印上前问道:“师娘,铁蛋儿这是咋了?饿了吧?”
张晓娥看看梁甲印,说道:“可不是咋的。从早上到这会儿,铁蛋儿是一口奶都没吃下肚。”
梁甲印说道:“铁蛋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俺去找个先生看看。”
张晓娥摇摇头道:“铁蛋儿好着呢,是俺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