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洋洋在屋内准备食物,香味一路飘扬。
萧忆在屋后山竹林里舞剑,叶子洋洋洒洒飘落,像轻飘的羽毛一般落在地上,一瞬间又溶于地上不见踪影。
他轻声呼唤,“烟雨。”
烟雨现身后,漠然的走到他身后。
“主人。”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和她一起变老一起死?”
他知道,最后只有洋洋一人死。而他会永远年轻,永远活在这没有她的世界。
所以,只要有这个办法,哪怕付出一切,他都愿意。
烟雨愣了一下,抬眸看他挺直的脊背,“主人。世人追求的长生不老,你就这样舍弃了?”
他淡淡地说,“长生不老?没有她,连一丝想活下去的欲望都没有。”
“……”烟雨淡色的唇瓣勾起一抹笑意,“有办法。”
“只要你全部的寿命。”
“好。”
烟雨点头,走近他,摊开的手上一圈红绳,散发银银的白光,“戴上它。”不再多言解释什么。
萧忆看了她一眼,听话的戴在手腕上,红绳仿佛会动一般,自动收缩到不易摘下的尺寸,白光消失不见。
他只感觉到无形之中自己的血液像是源源不断流出的河,红绳却越发的红了。
“谢谢。”萧忆抿唇,真诚地向她道谢。
烟雨神色莫名地朝他笑了笑,“主人。那我先离开了。”
(十一)
两人在空间里度日,仿佛这里只有他们两人。烟雨已经很久不出来了。
白天永远是白天,因为没有黑暗,连一天都算不上。
洋洋的脸仿佛一瞬间就干瘪了下去,眼角笑起来满是皱纹。
洋洋说:“若是我比你先死了,请不要哭,让我安静的走。”
他拥着她,低下头,悲伤地看着她,声音低沉地说:“好。”
许是看不得这气氛如此悲伤,她的眼里闪着狡黠,故作神秘的说:“其实,不瞒你说,我是从土里生出来的,如此可爱,如此善良。大地是我的妈妈。”
他揉揉她的头,眼里的失落悲伤被强制掩下,嘴角上扬:“恩,我是从海里生出来的,强大无比,呼风唤雨。不瞒你说,我是龙王。”
“哈哈哈。”她笑了。
……
她的生命已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她苍老的声音和花白的头发,还有以前那张明媚的脸早已腐朽。
她被他抱在怀里,艰难地扯笑:“瞧,我比你先走。”
他啊,也老了。手腕上的红绳越发的红艳如被鲜血浸泡过。
她要牢牢记住这张脸,耍着脾气任性地告诉他:“下辈子,我还要来找你。还要被你宠爱被你喜欢。”
他抱着她的手在发抖颤动着,一个劲地说:“好。”
如果他的答应可以让她活过来,他愿意永远说。
她的手指指着一个地方,他看了过去,是那个她从不让他看的盒子。
她笑了,手臂缓缓垂下来,慢慢闭上眼,安详的就像睡着了一般。
他死死压抑自己的哭泣,将脸埋在她冰冷的颈窝处,滚烫的眼泪滴滴落在她身上,却怎么都暖不了她的冰冷。
他不想哭的那么大声,让她走的不安生,她想安静的离开,安静的带着她和他美好的记忆,走过轮回。
他没有急切的要去打开那个盒子,而是将她埋葬,重回泥土。
他轻声说:“回去吧,你的大地妈妈在等你回家。”
那漂浮在一旁的一团团白雾如大雪一般盖在那一块有她的泥土上。
萧忆眼眶通红,难过地不能自已。
“萧忆。”许久不见的烟雨苍白着脸,缓缓而来。
“烟雨……她走了。”萧忆喃喃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鲜红,“就今天吧。”
烟雨点头,轻叹一声,“连死也要一起死吗?”
“她一个人会孤单的。”萧忆看着地上,淡淡地说。
“好。”烟雨伸手,萧忆感觉手臂像是被一股力量抬起,红绳不再鲜红,反而逐渐黑暗。
他看着烟雨,微微笑了,“烟雨。谢谢你。”
烟雨点头,苍白的唇不再勾起笑容,专注地抿成一条直线,“你我之间不需要道谢。”
萧忆一愣,然后闭上了眼,张开双臂,浑身无力的被抽走所有生命。
黑暗袭来,一闪而过的刺眼白光,整个人被光包围,消失不见了。
烟雨一手一个小瓷瓶子,白光乖乖听话的钻进一个,自动地盖上了盖子。
盖在泥土上的灵气携带着另一团光钻进另一个空空如也的瓷瓶子里。
烟雨抿唇,淡色清秀的脸上,看去更是洒脱恣意,脸色却越发苍白。
她将萧忆手腕上的黑绳子放进装洋洋的瓷瓶子,然后缓缓地离开。
脚步有些轻浮的飘荡着,走近他们的房子,目光向那个萧忆没有打开的盒子看去。
打开后,里面有未开封的信。她没有打开。
将两瓷瓶子都放在盒子里,拿出自己写的信也一并放了进去,关上。
轻声低叹,“那么再见了。”
空间大面积地在毁灭,黑暗侵蚀了永远的白天,永远亮如白昼的天只有在真正毁灭才会黑的这么纯粹却这么令人害怕。
大团的灵气不安的骚动后,它们也感受到这里不安全了,却被主人强制压下后安静不动。
烟雨轻轻地笑了,恬静的脸带着柔和的笑意,长久的薄凉眼睛里却是安详淡然。
羽灵。
我似乎懂了人类的爱情是什么了。
是萧忆和洋洋那样的。
毁灭后的灵玉碎成两半。
世界上便再也没有名叫烟雨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