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月,你藏楼上生猴子呢,快滚下来,我学生来了!”徐离的吼叫声大有震破苍穹,毁天灭地之势。
楼上没吱声,徐离招呼秦牧去切西瓜,准备上楼把人抓下来。
踏上楼梯的那一刻,人自己出来了。
“来了。”一眼望去,声音的主人穿的人模狗样的,头发用发胶固定住了,整整齐齐,鼻梁上架着一副椭圆框眼镜,这一瞅,像极了斯文败类。
“装什么装,又不是刚进门的小媳妇。”徐离十分顺手的挽着他的手介绍,“哝,我养的小情人,云之月。”
云之月轻咳一声,压低声音控诉:“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吗?什么叫,你的情人?”
“不是吗?那好啊,你现在就走,我保证不留你吃饭。”
云之月拉她,妥协了:“是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原本是被迷晕拐来的,心甘情愿被关了两个多月,结果被徐离养胖了,这段时间他什么也没做,在家游手好闲,偶尔画几张画,说是小情人也不为过。
“介绍一下吧,宋嘉笙,温习,还有那个切西瓜的,我们班的班长。”
三人整齐回应:“师母好。”
差点踩空的云之月,快速抓住了扶手。
“好了,既然都认识了那就是自己人,都别拘束,就当是自己家,该玩就玩。”
“徐老师,我想上楼玩钢琴可以吗?”有人在,宋嘉笙不好意思,难得矜持了一次。
“当然可以,去吧。”
“我也去。”秦牧拿了两块西瓜,一块给宋嘉笙拿的,溜的贼快。
剩下的三个人,准备中午的火锅食材。
“温习,你跟他们一块玩吧,这里交给我们大人就行。”
温习礼貌回应,“徐老师,今天已经很麻烦您了,不做点什么,我心里反而会过意不去。”
“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徐离感慨道,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拒绝一个孩子的善意。“家里辣椒酱好像没了,我去外面超市买一下。”
“一起。”云之月放下一把青菜,准备去洗手跟她一起出去。
“你一大老爷们出去偷懒还要一孩子干活你好意思吗?”徐离的话一阵见血,摆明了是不想带他出去。
徐离走了,两个人分工明确,一个折菜,一个洗菜。
“温习是吗?”语调清晰。
“嗯。”
天聊死了。
云之月找话题,“我听说,你成绩很好。”
“嗯。”言简意赅。
天又给聊死了。
“那丫头不是你亲妹妹吧,跟你不像。”
“不是。”
“那你喜欢她?”云之月是过来人,喜欢是瞒不住的,嘴上不说,眼睛也会溢出来。
不管他掩饰的有多好,都会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温习面无表情,语气平稳:“对你来说,这或许的确是一个可以深究的问题,但是对我来说,这个话题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人会讨厌自己相依为命的家人,我也不例外。”
“噢——”他拉长音,因为他的解释表情生动了不少,笃定但并不揭穿,“有些事不能等,等了你就输了。”
“谢谢提醒。”冷静果断,却没有丝毫感激之意,温习这个人就是这样,他总能在任何事上保持绝对的理智,又或许他只是在掩饰。
七人份的火锅,五个人剩了很多,裴衡和闫知没来,两个人家里都有事。
“闫知,你不觉得自己我们一个解释吗?”
风很大,扬起了少年充满朝气蓬勃的短发。
裴衡原本是去买月饼的,却在隔壁的酒吧看见了被人摁在地上打的闫知,听酒吧的领班说,他在那工作,因为多管闲事挨了打。
闫知脸上浓妆艳抹,像是戴上了吸血鬼的面具,危险又迷人,闫知身体不好,时常会因为一阵风就感冒,所以在学校更多时候是看到他病恹恹的趴在桌上睡觉,同学都说他是睡神,时常拿这话调侃。裴衡却不以为然,兜里常备各种药。
“抱歉。”他不能说。
裴衡特别气他这幅不死不活,厌世的面孔,一下提起了他的衣领,“在你心里,我们这些兄弟算什么?第一次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我说过的闫知,没有下次。”
是的,不会有下次了,裴衡回去之后就找了父亲帮忙,但凡是闫知找工作,一律不收。
“抱歉。”让你失望了。
“你是复读机吗?只会说这句话,你要是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解决不了,裴衡,这就是一个无底洞,填不满的。”
“所以你就要把自己赔进去?您可真出息。”裴衡冷笑,深色的瞳孔迸发出犀利的光。
半晌,他松了手,拿了自己的东西就走,给他留了一盒月饼。
等他走了,闫知再也抑制不住颤抖起来,那些人都是成年人,打的狠,他身体又弱,每一拳都足够扒筋剔骨的。
“咳咳!咳咳……”嫣红的嘴唇吐出一抹暗红色的血,他摁着胸口试图将它压回去,可是没用,包裹在长衣下的五脏六腑,叫嚣的疼。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后面的花圃跳出来,是裴衡,他没走远又扔下东西跑了回来。
“这么回事?你不是说没事吗?”
“你……怎么……”他眼前一黑,疼晕了过去。
裴衡下意识接住了他,拨了一个电话号码,人很快就开车来了,闫知伤的重,镇子里的医疗设施不够完备,临时去镇子里的医院处理伤口,随后又转到了市医院。
前前后后的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就折腾到了晚上。
闫知醒了,没穿上衣,身上缠着绷带,他能感觉到,左手边异样的重量,僵硬的回过头一看才发现,是裴衡。
他似乎是睡着了,因为他细微的动作清醒了,半梦半醒的去看吊瓶,声线沙哑;“你醒了,还疼不疼?”
门口,温习和宋嘉笙一起进来的。
“闫哥,你醒啦!温习买了你喜欢的牛奶喔。”
他喉咙干哑,发不出声,眼睛渐渐有了湿意,手遮住眼睛,却从两边渗了出来。
医院只有两张病床,裴衡留下来看着,温习和宋嘉笙住酒店,检查结果暂时还没出来,但需留院勘察几天。
“温习,其实你知道闫哥为什么会这样吧?”她可以肯定他一定知道,温习知道这件事之后,一点惊讶的反应都没有,他们五个人同生共死那么多年,就算再冷血也不至于这样。
温习在泡牛奶,水还没开,目光幽深:“知道。”
应该是上半年开始,闫知身体就越来越差,这个年纪的体质本不应如此,最主要的还是长期超负荷的劳累以及营养不良,他第一次看见他,他在一个咖啡厅工作,后来换了好几个,他都知道。
温习尝试过让他换个轻松的工作,或者来他这里兼职,他没答应,脾气倔得很,非要自己出去闯,落得满身是伤。
宋嘉笙好奇;“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我不明白,闫哥不是我们的朋友吗?”
阻止有用的话,现在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叮’水开了。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
有些事不能等,等了,你就输了。
“什么啊?”牛头不对马嘴的。
“没什么,把牛奶喝了早点休息,明天一起去医院。”
“烫。”宋嘉笙懒,非要他吹凉。
温习他们早早去了医院,走到病房门口正好撞上出来的裴衡,他刚醒没多久,一起来没看见闫知,卫生间门又关着,所以他以为他在里面就没喊,过了一会也不见他出来他就去敲门了,结果里面没人。
“闫知那小子跑了!”
他就知道会这样才留在医院,没想到还是让他有机可乘了。
“这是市医院,一定会有监控。”
三人直奔保安室看监控,早在四点多的时候闫知就跑了,在抽屉留了一封信。
裴衡折回病房去看那封信,内容很少,道歉的话就占了一半,可能是因为身上的伤口,字写得歪歪扭扭,大概内容是;‘他回不去了。’
“抱歉,让一让让一让。”几名医生和护士紧跟随着一辆病床车,床上躺着一位满身是血的白发老人。
温习动作很快,怕宋嘉笙吓到,把人按在了怀里,“别看。”
病人很快被推走了,三个人商量了一下,温习和宋嘉笙先回江溪镇找闫知的父亲,裴衡暂留温州找人。
温州打车回去也需要时间,宋嘉笙第一次出江溪镇,有很多东西都没见过,虽然闫知这个情况她去玩很不厚道,但她还是很好奇,市区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时间有限,温习带她去了最近的学校,去学校看看这件事的确是温习这个人会干得出来的事,虽然挺没意趣的,不过宋嘉笙却因此喜欢上了这个学校。
喜欢的原因是,这个学校里面,有木棉花。
清新婉丽的槐花看多了,偶尔会贪恋这股新鲜劲,时间一般都不会很长。
中秋假期,学校是对外开放的,里面没什么人,四处逛的的地方有限,除了空地,也就是图书馆可以看看。
“温习,你觉得,我考这个学校的几率有多大?”
“可能性不大,温州大学理科分数线在六百五十分以上,你没戏。”
“那,文科分数线呢?”
“你确定要跟我讨论文科?”温习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神情复杂。
“嗯,反正我数学好,只要专业不会太难,我还是能考上的对不对?”
“按理说,的确是这样。”温习说不过她的强词夺理。
“欸,同学,你们也是温州大学的学生吗?很面生啊。”说话的是个留着中分的男声,穿着耀眼,留着耳钉,打扮潮流,笑容邪肆,活脱脱的不良少年。
“不是。”温习下意识把宋嘉笙护在身后。
宋嘉笙探出脑袋,微笑;“以后也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