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知道萧二对我很好,很容忍。但是他的温暖却始终融化不了,裹在我心上的寒冰。甚至他对我越好,我心上的冰结得越厚,越要把他往外推!
我总觉得,不久的将来,我们终究会分开。不入心,就不会痛。
南寿村离京城一百多里。我没有跟萧二道别,第二天天蒙亮就出发,晚上在路边的客栈住了一宿。早上开门,萧二已经站在门口。他似乎一夜未睡,一身的疲惫,满眼的幽怨。
我有些心虚,问,你这是?
他只幽幽看着我。就算我不让他跟着,他也会跟的吧!我问,有早膳吃吗?
萧二是自己骑马跟来的。因为看他太累了,我还要赶路。所以,我们问店家换了马车。
马车颠簸得厉害,他坐我对面,瞌睡得紧,左摇右晃的,让人看着心惊。我坐过去,他的头就顺势往我这边倒。但是他比我身形长,靠不到我的肩上。
他突然伸出手,抱住我的肩,把我拉向他,然后把我的脑袋顶在了他的颈窝,接着,他的头一歪,靠在我身上。
我不舒服地挣扎道,你到底睡没睡呢?
他含含糊糊地道,别闹,我要睡着了。
我靠在他肩头,他搂着我的肩,倚在我的头上。这个相依相偎的拥抱,我好像等了好久好久。他的体温很高,仿佛一个暖炉,源源不断的向我输送温暖。就像寒冷的漫长冬夜,终于等来了阳光;又像恒久的沙漠,终于迎来了第一滴雨。我像枯守了好久的孩子终于等来归家的父母,莫名的委屈突然漫延了全身,眼泪盈上了我的眼眶。我抱紧他的腰,靠在他的肩头,把自母亲离开后憋在心里的眼泪,全部哭了出来。
萧二一遍一遍的摸着我的头,说,我知道你在外面受委屈了!想哭就哭吧!
我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晚上入住客栈的时候,我看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哭成了核桃。
萧二叫我下去吃饭,我不去。他只好端进我房里。
他看我的眼神里面全是笑意,让我心里很是恼怒,嗔道,你笑什么?
萧二温柔道,看见你,高兴!他很自然的走过来,将我搂在怀里说,我喜欢现在的你!
我知道,我这一哭,把心里结的冰墙都哭化了。我问,你会一直陪着我,不离开我吗?
萧二道,会!我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了,怎么舍得离开你?
他低下头,在我耳边道,今晚,要不要我陪你,继续睡?
今天我哭累,就趴在他胸口睡过去了!醒来发现躺在他腿上。原先打瞌睡的人,反倒神采焕发的,一直没睡。我又气又恼,把他打出了房间,要他早点回去睡觉。
第三天出发的时候,
客栈老板知道我们要去南寿县,再三劝我们不要去了。
我问怎么回事。他说他听往来商客说黑河县被诅咒了!近一年来,黑河县多有村民突发恶心,腹痛,血便,不过三两日,便暴毙身亡,仵作也查不出原因。初时一个月县内暴毙两三人,到如今村内一个月就有六七人。单说那南寿村,前几天一天内就有三家办白事。如今村民逃的逃,走的走,走不了的只能等死。只怕那个村子要死绝了!
本以为只是南寿村的事,没想到整个县都不太平!大事不妙啊!萧二道,要不咱们回去吧?一两个人,你还可以管管。这么多人,得朝廷出面才行!
我的心早就跑到狗儿家,只望狗儿家里没事才好,道,此事蹊跷,我一定要去看一看。你若担心,便先回去等我!
萧二道,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要死一起死!
他这一说,反倒让我有些犹豫了。
萧二道,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吧!横竖咱们在一起就行!
无牵无挂,自然无畏。我让客栈帮忙备了足够十日的干粮和水。
萧二说,你想吃什么,只管与我说,我给你现做。
我道,有备无患!
刚入黑河县境就听到村民议论纷纷。我们不敢停留,直往南寿村走。路上经过一条大河,河水悠悠,黛青色,乍一看,就像是黑色的,被两岸青山夹送,流向不知何方。
萧二道,我还是头一次看到黑色的河水。
我道,这不是水的颜色,是山的颜色。
萧二下马去鞠了一捧水,果然是清凌凌的。他欣喜的道,你真聪明!
我笑道,见多了而已!
萧二一低头,就要喝一口,被我打掉了。萧二道,你干嘛?
我把带的水囊给他道,喝这个!
萧二一脸不解。我道,这个县里头所有吃喝的东西都不能碰!
到了南寿村,村子里哀乐喧天,几乎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白。十个门户有六个是锁着的。有个大爷守在村口,见我们来,拦住了,问来做什么!
我们说找狗儿家。
大爷叹气道,狗儿犯病,刚跑出去了,他爹跟着去撵了。狗儿娘估摸着在家守着他奶奶呢。
大爷指了路。我们很快就找到了狗儿家。他们在村里还比较好,大多数人都是草屋,他家是土屋。
狗儿母亲哭肿了眼睛,在院子里无力的摘菜。见但我们来,感天谢地的把我带进屋里。
老太太很吓人,脸色是黑红的猪肝色,两眼干瞪着翻白,嘴角有血迹,有进气没出气,奄奄一息,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时不时因为疼痛,抖索抽搐着。
狗儿娘抹眼泪道,她老糊涂了,谁也不记得。就连狗儿也不记得了。现在她谁也不让近身,也不吃东西,一吃东西就吐,一吐就咳,能咳出血来。也就这两日了吧!我们等把她送走了,就离开村子。只希望能治好狗儿!
狗儿娘给我们倒水,道,乡下地方,您别嫌弃脏!
萧二接过,这水跟之前他鞠起来的一样,清凌凌的,但他没敢喝。我问狗儿娘,这水从何处来?
狗儿娘以为我们嫌脏,解释道,这水是黑水河里打来的。我们放在院子的大缸里,用细沙子滤过,才喝的。我们村子世代都喝这个水。不脏的!
萧二道,这水本来就干净,为何还要滤?
狗儿娘道,以前是不用虑的,只是下雨水浑了才虑。这两年河里的水,不管下不下雨都是浑的,不滤了,喝不成!
我问,为何突然浑了?
狗儿娘摇头,我们不常在家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好像是山里头出了矿。
我道,能带我们去河边看看吗?
狗儿娘为难道,我这家里也走不开,我给你们指了路,你们自己去看看行吗?
萧二看我神情不对,道,你是觉得水有问题?
我道,现在不清楚,不过,他们的症状应该是中毒。
萧二问,知道是什么毒吗?
我摇头,现在还不知道,需要查访。我对狗儿娘道,我先给你们开个解毒的方子,你们先吃着,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最好把全村人都叫上,暂时离开村子!
狗儿娘道,离开村子就能好吗?
我道,这个不一定。但是越早离开越好!村子里这么多人生病,朝廷没有派人来看看吗?
狗儿娘道,县里的大夫来看过,说这不是病,治不了!还说这里风水不好,也叫我们赶紧搬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