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以往下朝都是径直前往秀锦阁,今日却遣散了同行的小厮,独自前往竹娴阁。
竹娴阁住着的是一位蒙着面纱的孟姑娘,因两月前,救活了病重的老夫人,才被圣人留下来,可是前些日子,圣人一次也没有召见过孟姑娘,今日是怎么了?
“姑娘,您同圣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圣人?”孟绝正在翻阅医书,突然听到这两个字,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是谁,片刻后,方回想起,忙道:“昨天认识的。”
孟绝心里本就打了算盘,她之所以离开孟府而进陈府,也是相信,若有朝一日她惹怒了天子,那传说中的圣人说不定能保他一命,这步棋,她走对了。
“姑娘,圣人年纪虽小,但奴婢在他身上却看不到半分孩童的稚嫩,反倒觉得他比成年人还稳重。”
“是吗?”孟绝下意识的回想昨日与小少年相处的点点滴滴,试图捕捉花碾口中的“稳重”,思索片刻,笑道:“莫非昨天遇到的圣人是假的?”
门被推开,有个品貌不凡的小公子走了进来,风尘仆仆,气息却很稳,步伐稳健,细看,不是圣人还能是谁?
花碾忙跪下,“见过圣人。”
“免礼!”圣人寻了个凳子坐下,随即便把目光放在了案前正在看书的孟绝身上。
孟绝翻书的动作放慢,有些诧异的看着对面坐着的小少年,真真是个小帅哥啊,小小年纪便如此气度不凡,长大了还得了。
孟绝后知后觉的要站起来行礼,圣人面无表情的道:“免了。”
孟绝“哦”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忙站起来,往屏风后走去,不一会儿,端出来一个圆形的食盒,走到圣人面前,递给他:“圣人可是为了这个?”
圣人接过,缓缓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六个花瓣状的桃花糕,圣人目光放在糕点上,久久没有移开,许久,他拿起一块桃花糕放入嘴中,咬了一口,紧接着,又咬了一口,孟绝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是好吃呢?还是不好吃呢?
圣人很快吃完了一块桃花糕,合上食盒,用一只手托起,起身,沉声道:“阿鸾,我先走了。”
阿鸾?敢情是真的认错人了,孟绝正想解释,圣人已经拉了门走出去了,花碾在身后定住,像是还没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此时,丽京城内,有丑狐横行于人间,世人蒙于鼓中。
丑狐化为人形后,貌皆丑,但换人皮后,虽限制了修为,但却不再丑陋不堪。狐妖善巫术,食人血,媚态百出。
街上,人来人往,小厮驱车,老者论道,老妪卖菜,小孩嬉闹……东南一脚,不经意间,黑烟缭绕,凭空多了一男一女,男人相貌堂堂,女人柳腰花态,浅笑顾盼。
“主人,奴感受到了灵丹的存在。”
“在哪儿?”
“东面的陈府府中,孟绝此时正住在陈府。”“你是说,孟绝也是为了灵丹而来?”
“奴不知。”女人声音甜美,说话时语气小心翼翼。
“灵界的人,有意思。”
“主人的意思是?”
“既是灵界的人,我们暂时不能硬碰硬,传信给孟绝,我今晚要见她!”
“是,主人。”
孟绝打了个喷嚏,花碾忙拿件毛绒披风替她披上:“这下好了,姑娘染上风寒了。”
“无妨无妨,寻个火炉来我烤一烤便好了。”花碾听罢,像是才想起来有这回事,忙道:“那奴婢这就去后院寻火炉。”
孟绝点头,将披风拉紧,摆了摆手道:“去吧。”
花碾前脚刚出门,房间里便多了一位蓝衣少女,笑意盈盈的看着孟绝,孟绝看到她,用着一张和孟苕清一样的脸,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不耐的道:“偷了人皮是要遭雷劈的!”
“你身上这身皮就不是偷的?”少女的语气带着讽刺的口吻,眼光上下打量着她,最后目光停在她覆着面纱的脸上,“怎么,难道偷了人皮也不能遮住你的丑颜?”
“我与你们不同,你们这是杀生,而我与这人皮的主人是共生关系,她的阳寿已尽”孟绝顿了顿,又想到了什么,“还有,这不是偷,这本就是我的容颜,只不过物归原主罢了。”
蓝衣女人妩媚的笑了几声,缓缓地靠近孟绝的耳边,轻声道:“今晚亥时,郊外溪边,主人要见你。”
“不去,有本事让他来找我。”
“孟绝,你别不识好歹!”
“我跟你们很熟吗?”孟绝毫不在意的看着蓝衣女人。背靠在椅子上,眉毛轻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姿态。
蓝衣少女气急,伸手一掌向孟绝头顶劈来,孟绝迅速闪开,这时孟绝察觉到蓝衣少女的杀气重重,一颗心提了起来,她忘了,自己已经二十年不曾同妖打过交道,怎会是她的对手?
“姑娘,我找到火炉了。”门外传来花碾喜悦的声音,下一刻,门被推开,花碾两只手端着火炉进来,抬头时,看到孟绝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忙放下火炉走到孟绝身前,问:“姑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孟绝看着刚刚蓝衣女人站过的地方,心想,跑得还挺快。
抬头,看向花碾:“没事,方才房中有只猫吓到我了。”
花碾又把火炉端来,放到孟绝面前,“那就好,没想到姑娘还怕猫。”
“是呀,我原来怕猫。”
孟绝心中隐隐不安,看来,丽京的天要变了,不知又会让天子如何头疼,不行,她要阻止他们。
不知道黑水——狐妖之主,为何要见她?
此时蓝衣少女刚化作一缕蓝烟从孟绝房中出来,行至院中,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后扯住了,甚至扯出了原型,再没有办法向前一步。她惊恐地看向四周,身前是堵围墙,身后是空空的院落,明明什么也没有。白衣公子忽地从身后现出,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瓶口对准墙脚的惊慌失措的狐狸,只一瞬间,那蓝烟便尽数进了瓶中,连半点声响都不曾发出。
白衣公子摊开手心,手中的瓷瓶凭空消失,他凛冽的目光沉下来,看向身后的房间,隔了一扇门,好像也能瞧见里面的姑娘,目光温和许多,你为何要来这里?
“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花碾从里面打开,外面的大雪融化了些,白茫茫一片,地上堆积的雪没有早上那么厚了,方才白衣公子站的地方,已经没了人影,连脚印也不曾留下,“姑娘,你要不要出来走走?外面暖和了许多。”
花碾轻快柔和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也好。”里屋,那绝美的姑娘不知在想什么,回答得心不在焉。
亥时,孟绝孤身一人到了郊外,一身黑斗篷的黑水背对着她,阴风阵阵,令人窒息。“我以为你会不来!”
“不敢。”孟绝只能先低头,她的一线情缘还没有抓住,这么早就死了的话,她会不甘心的。
黑水手掌向地旋转,一团发光的黑气在他掌心汇聚,翻转,死亡的气息越来越重,下一刻,那团黑气猛然朝孟绝袭来,孟绝被黑气侵入体内,孟绝瞳孔放大,痛苦的喷出一摊血,倒地,再也站不起来。
黑夜里,黑水转过身,一双眼睛冒着红光,“哈哈~哈哈~”他的笑声像一场噩梦,令人颤抖。
“都是已死之人了,还做什么垂死挣扎,哈哈~~”
孟绝抹了一把嘴边的鲜血,不屑的看着黑水,笑道:“谁死在前面还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