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热闹。”
她难得一见的一袭白衫,裙裾上白金蚕丝盘绣的牡丹随着她的动作跳动,长发倾泄而下垂悬于半空中,她听见男声抓住毽子募地回头,唇畔带着浅浅笑意,双眸顾盼生辉,叫人望了去心口微微一滞。
她福了福身:“七殿。”
她额角一层薄汗,稀碎的发丝黏在上面,凌乱却诱人不已:“不知七殿大驾,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白大人有礼了,本就是奉父皇口谕前来告知大人明日父皇安排围猎,请大人一同前往,无需多礼。”他一如既往的斯文尔雅,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她大概明白皇帝的意思,意不在狩猎而在——“狩猎”。她思虑片刻,道:“谢七殿,臣会安排妥当的。”
她立在门前送他出门,她道:“七殿慢些。”
只听这一句希芸同芷溪低语道:“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七殿真的同我们小姐好生般配。”
芷溪撞了撞希芸,白眼翻出天:“你能不能坚定点,前几日还说我们小姐同慕郎君如何如何才子佳人,今日又同七殿好生般配。”
希芸张口欲言却又哑住,良久才气哄哄地说一句:“那还不是因为我们小姐秀外慧中、蕙质兰心、仪态万方。”
她弹了弹两个小妮子的额头,道:“夸我的话就别说那么多了,去蕴漆阁瞧瞧有什么需要带的。”
蕴漆阁。
“慕洛呢?”她一问,阁里的姑娘面面相觑,她见没人说话便蹙着眉,又问:“怎么了?”
姑娘说慕郎君脸色不好看,便也没敢同他说话,她径直往嘉轩坊去,敲了敲他的门:“慕洛。”
隔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开门,脸色不好看,她问:“身子不爽利?请了郎中来看了没?”
他没做声,坐在书案前心不在焉地翻弄着手里的书,她倚在桌边:“怎么的不高兴了?”
他抬眼对上她“毫不知情”的双眸,不知心底哪里来的火气更不想同她说什么。
她好生冤枉,大大的眼睛满满的无辜:“我哪里招惹到你了?”
“说出来确是小事,可又显得我不大度,想来我也是没有身份在这里生气的。”他声音寡淡清漠,可平日里那双含情带笑的眸却夹杂着诸多情绪。
他怨她是个榆木脑袋。
晨起,她站在木施前穿衣束带,她唤道:“希芸芷溪,我那件荼白色的窄袖在哪?”
一件衣衫披在她肩上,她抬头一旁的铜镜照映出他的身形,她刚起发髻凌乱:“你怎么起了?”
“瞧你同那七皇子走得哪般的近。”他引着她的胳膊穿进衣袖,冷着脸“然后再看你如何面对你那未婚夫婿。”
她气笑了,何来的未婚夫婿一说,更何况与七皇子走得近一说,不过是奉旨行事,怎么叫他说的她始乱终弃、朝三暮四。
“不过是奉旨行事来带陛下口谕而已,九皇子我更是……”
话还没落音,希芸慌慌忙忙闯进来“小姐七殿他……”见状立马退出房门:“小姐请您快些,七殿在外面等着。”
他低垂双眸,气息有些乱,她抬手挠挠他滚动的喉结,她听见他猛的一吸气,抬眼便瞧见他殷红似血的耳垂,可她还玩火不自知。
周身的气息立马变得旖旎,他那双小鹿眼湿漉漉的,喘的不行,双手无措地垂在身侧。
他向来招架不住她的撩拨。
虽说她涉世不深,但总归身边的姑娘都是风月中人,耳濡目染也是晓得如何撩得人心神荡漾的。
她把他的手引到腹前,引诱道:“把衣带束好。”
他一垂头,哪只泛红的耳尖近在咫尺,她凑近了些温热地呼吸喷洒在他耳畔、颈窝,女儿的体香也不觉窜进他的鼻息,他不禁小腹一紧,但仍咬着牙替她整好衣物。
天光乍现,屋里的红蜡还未来得及熄灭,微风徐徐吹得火苗隐隐跳动,他声线沙哑勾人:“阁主……”
“我不解释,你总是想我是不是跟他们有来往;我说了,可你偏不信。这次月贞前来目的不详,陛下借围猎探探他们的意图。”她一个用力把他往身前拉近一分,让本就亲近的距离尤为缱绻缠绵。
“你叫我好是开眼,见了这么无赖的人。”
双臂缠在他的腰上,隔着衣物摩挲着,他的眼神直白又滚烫:“倘若陛下当真赐婚,你该当如何。”
她笃定道:“不会的。”
他执拗地追着这个问题不放,问:“若真的呢?”
她忖量片刻,调笑道:“自然不会耽误宠幸你。”
他又觉着生气又想着她的放荡之词而羞赧:“阁主,不早了,该出发了。”
她捏了把他的细腰,在想这腰像是瘾药一样,愿意每日溺死其中。
此局,她胜!
赫良夜早早地在外等着,见她出来撩起帷裳浅笑:“白大人。”她福了福身,应下:“七殿,久等了。”他伸手欲拉她上车,她顿了一下,把手腕搭在他的掌中,借着他的力登上马车。
她撩开竹笭,仰头瞧见二楼美人靠上那个痴痴的可人儿,脸上的情潮还未褪去夹杂着醋劲,抓着竹笭的手紧了一分。
心里暗骂:妖精!
她弯了弯嘴角,闭目塞听。若是同旁人说话,叫那个妖精知道,不晓得该又如何娇嗔撒泼。
雷霆崖猎场。
猎场被雷霆山一分为二,阴阳割昏晓,一方曲径通幽、静谧舒适,偶有一两只蝶盘符在女眷的簪花之上;另一方萧索肃杀、寸草不生,盛夏之时雷霆万钧,满目荆榛曾有谣传里面是个吃人的地方,人进去就出不来了,从那以后变成了块禁地。
每回狩猎,就有一条规矩:不许进入雷霆山西侧。
芷溪进来往她手里塞了张字条,是陛下亲笔:万事小心。她点点头算作回应。
这时沐书颜就蹦蹦跶跶地跑过来问她:“轩之呢?瞧见他没?”
她把字条团成一团攥在手里,不以为意道:“我没和他一起来。”
“那你和谁一起?七殿?”
她压了压眉头:“嗯,陛下让他去接的。”
沐书颜笑得跟朵花似得,撞撞她:“那位没跟你撒泼?”
她眉眼盈盈,哼哼唧唧的:“你若不同他说,他又怎知我与七殿的来往。”嘴上说着怪罪,但没有一丝怒意。
哪里没有撒泼,跟她闹了几天的脾气,今天早上也是厚着老脸去哄了好久才把那妖精哄好,见着七殿来接指不定在哪里生气。
沐书颜倒也不怒,眼珠子转来转去满是鬼主意,在她耳畔说:“九殿也来了,先头还问我怎么没见到你和七殿。”
她试着手里的弓弩,问:“你怎么说的?”
沐书颜掐着腰,骄傲极了:“我当然不会出卖你说七殿接了你。”
她不信,好笑地望向沐书颜:“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是不是有求于我,说吧是不是要我帮你撺掇轩之来找你?”
说到这个,沐书颜老脸骤然一红,绞着手帕,羞赧道:“知道还说出来。”
她恨铁不成钢地睨了沐书颜一眼,笑骂:“出息!”
“囡囡,过来。”是白熹嘉唤她,身侧站着五殿和七殿。
而七殿手执玉骨扇,眉目温婉宛若流星,衣冠胜白仿若谪仙般妖惑众生。
她不禁想到一句诗: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她瞳孔地震,缩着脑袋往沐书颜身后躲,咒骂:“造孽啊。”
白熹嘉大步流星地奔她而来,拎住她的衣后领,假笑道:“白大人去哪儿啊?”
她苦笑着:“大姐……”
“我听说嘉轩坊来了一个蓝倌,还是沐大小姐送来了。”好家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对他甚是宠爱?”
她噘着嘴,狡辩道:“不是大姐,你听我解释……”
“你给我闭嘴!”白熹嘉还听说,这蓝倌要星星要月亮她都给摘下来,她可是白家堂堂的二小姐,皇帝的心腹如今被一个倌倌给迷的晕头转向。
不成体统!
沐书颜扯扯白熹嘉的衣袖,为难道:“白姐姐,九殿和皇后娘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