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参加贫雇农代表培训班结业典礼,于蕾到了长风,也就顺便回了金家台。又因为有事耽搁,天黑才到杜李。司机送她到了牛头岘外的三岔路口就走了。她走路进来,正好看到了金家台乡选乡长。当时,文娟在跟张顺生要豆子,张顺生不给,说是唐区长说的,他说电影里没看到有女人投豆子。
于蕾不认得唐三赖,看到穿着军装的他有气无力地坐在那里,还纳闷他是个什么人,听张顺生说话,才知道是区长。于蕾认识张顺生,他是经于蕾鼓动才来杜李的,现在看来张顺生还是很能干的。不过不让女人投票这一点,做得不对。所以于蕾把李禹成、刘健叫过去,吩咐他们去投票,结果真还让他们混进去了。
当时大家,包括李昭福的注意力都在前边没注意到于蕾回来。见投票有了结果,于蕾也就没有多待,叫上李禹成,抱起红生回家去了。李昭福到处找红生没找到才知道是于蕾回来了,不等争论出结果来,就提前回了家。
胡亮对张丰凯当乡长的选举结果不认同,对唐三赖说,如果不重新选就要到上面去告他。文娟也不认同,她说她要让所有女人都不听张丰凯的,她还问唐三赖女人都不听张丰凯的,会有几个男人听张丰凯的。唐三赖没认出文娟来,问文娟是谁,是不是金家台人。经过一番吵闹才记起文娟来,抓住文娟和胡亮没签过文书,也没有领结婚证就同居在一起这事,大肆攻击。指着文娟骂她是骚货,搞得胡亮要动手打人。幸亏人多,才没打起来,被劝开了。真要打起来,胡亮是不怕唐三赖的,他手上有枪也不怕。
因为从长风回来后,还没有去过李家,胡亮没有直接回家,先上了金家台。文娟担心胡亮妈妈的病,没有跟过来。
白天在长风胡亮和于蕾见过面,两人再次见面后,很快进入正题。胡亮对今天的乡长选举很不理解,想听于蕾怎么说。
于蕾反问道:“你觉得哪些不妥?”
胡亮想了想说道:“虽然说中央的首席都是选举产生的,可乡长也要选举产生吗?有这个必要吗?一起住了这么久,谁不了解谁?再就是文娟讲的,要选就应该由所有人选,包括女人,一人一票。”
“小孩子呢?”
胡亮被于蕾的话问住了。
李昭福进来问他们在说什么事,胡亮简要说了,李昭福说道:“这小孩子也可以投票。我们以前保甲议事,一般情况议议就可以定下来,如果定不下来,也投票,那是按田土多少、家产多少来投的。我那个时候,农田方面没有发言权,有人给我分了两票,就那两票。其他方面,我有发言权,有五票。不过用得很少,两三年用不了一回。就算投票也要议好久,没办法了才投票,不像今天一上来就投,没见过。”
于蕾问道:“穷人不参加?”
“不参加,不出钱的就不参加议事。”
“那要是大家出钱的事呢?”
“他们出钱也是在有钱人的名下,有钱人出大头,他们出小头。”
于蕾问道:“你觉得那样做对吗?”
李昭福说道:“我搞不清楚。不能说完全对,也不能说完全错吧!”
“那当然不对,”于蕾说道,“那是有钱人对穷人的控制,穷人对有钱人的人身依附,这是封建的东西,必须打破,不打破我们国家就不能发展,就还会被外人欺负。”
李昭福说道:“你说的我也想过,完全没有依附关系,只怕难做到。”
“那就让大家依附衙门。”
“这样能行?”
“能行。苏联就是这么干的,他们打败了德国鬼子。”
李昭福说道:“那就能行吧。”
“行不行都得试试。”
“试?这怎么能试?一开始试就回不来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胡亮听着有些糊涂,还好于蕾主动转移了话题,对胡亮说道:“以后要普遍使用这种选举,不但乡长、区长、县长都要选,让所有人都参加进来。要选举首先要确定选举程序,选举程序由谁来决定呢?谁选举谁决定选举程序,例如,选乡长就有本乡老百姓来决定选举程序。这样做有个最大的好处是:选出来的乡长大家都认。大家都认了,他的话就能起作用了。今天选举的事,我明天去跟镇里说说,你不要去,也不要把我去镇里的事跟其他人说。对了,你爱人,今天表现很好,值得表扬。女人也应该有选举权,这是新中国和旧中国区别最大的地方之一。小孩子没有是非判断能力,不能参加选举。选举是有选举权的人意愿的表达,是神圣的,不能儿戏。还有一点,选举结果是大家意愿的共同表达,不能因为选举结果不合自己的意就要推翻选举结果,这种做法也不对。知道吗?”
胡亮说道:“太气人了。”
“成子不当乡长也好,当乡长对成子不好。对了,这个唐三赖是不是以前和毛头一起的那个人,怎么当干部了?”
问到唐三赖,李昭福把田毛头喊了过来。田毛头还没开始说,杨艺领着张桃花过来了,说于蕾去东乡的时候,张桃花还在月子里,没来相送,真是过意不去。张桃花把小孩也抱过来,于蕾抱了抱。小孩才一个多月大,脖子没劲,还不是很好抱,于蕾抱了一下就还给了张桃花。
杨艺请于蕾给取个名字,于蕾问道:“打算姓杨,还是姓李、姓张?”
张桃花说道:“姓杨。”
“那就叫杨力,按这里的习惯叫杨李子也行。把身世一开始就明明白白告诉他,他将来不会怪谁。”
杨艺和张桃花都表示同意。
于蕾第二天一早就回了东乡,路过清水坪找到了郝主任,将金家台乡长选举的事说了一遍。她认为基层政权的建设,行政乡的建设是根本,重中之重,马虎不得。最好能派出工作组,协助区里的工作。郝主任也说了对唐三赖的印象,颇有微词。于蕾说:“区这一级干部素质不高也是没办法的事,慢慢来。我们也多办一些培训班、短训班,有人说这是揠苗助长,揠苗就算揠苗吧,就是这么个现状。”
“最好能派个持事下来,区衙门没有组织不行呀!”
“是的,干部捉襟见肘,也是现状。万事开头难,将来会慢慢好起来的。”
“就像唱戏搭台子,有多大的排场就搭多大的台子。本来就只有三两个人呢,非要搭晒谷坪那样大的台子,费力不讨好不说,搞得处处都不扎实,反而坏事。”在回东乡的车上,于蕾突然想起谁对她说过的这话来,感觉到了些许迷茫。可她是一个要强的女人,她认定这话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