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喜怒哀乐惧,这就是惧之坑吧。这些灵魂生前都经历过怎么样的人生,才会如此惊悸,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顺亲想着,他赶紧离开,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他直奔前面不远出的“乾”字塘坑,打定主意不管遇到什么猛兽怪禽,他都要顶住,就想看看到底会产生什么后果。
直接走到塘坑前,双手趴抓住坑沿,顺亲刚要往里面看,听到一连串婴儿的笑声,还有呀呀学语般的声音。顺亲瞬间都感觉奇了,这声音听来多舒服,仿佛想要去呵护那婴孩。又仿佛希望自己像婴孩一样,被自己所爱的人呵护。
塘坑深不见底,云烟雾绕,又像是满池子皂荚泡泡,不知道泡泡里面是不是躺着个呀呀说话的婴儿。不一会儿,云雾中飘起的灵魂,面善心慈的模样,像随时要拥抱别人。他们像得到了上苍足够多的关照,心满意足,一切了然于胸,要做的就是随时准备去成全别人。
“这些一定是前世做过很多善事的人吧。”顺亲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们,他们奉献了人间大爱吧。他想要伸手去抚摸一下他们,触碰一下他们的肌肤,估计会像被被高僧大德摸顶开光一样,自己也会得到幸福,免去灾难,甚至保佑万世长存吧。
就在顺亲伸手要够上那些云烟雾气时,他的手被一只合窳咬住了。咬着顺亲的合窳飞跳上坑沿,只见其状若彘猪,满身金黄色稀疏短毛,尾巴却是石榴红。最最吓人的是,长着一张婴儿人脸,虽然憨态纯然,但令人不敢亲近
虽然顺亲的手臂被咬着,但并不疼,见他没有什么挣扎,合窳就松口了。顺亲迅速退步远离,站在几步开外,看着那些慈眉善目的灵魂,听着婴儿般呀呀的声音,却没有了向往。真是心有余悸,他看看手臂被咬处,没有留下任何牙齿印迹,也没有唾液口水什么的,就像不曾触碰到一样。
正暗自奇怪,猛然听见有什么响动,一定是很多人簇拥着什么人物一起进来的那种架势。顺亲不想暴露自己,慌忙中四处搜寻可有躲闪隐匿的地方。最近处岩壁上,像是略略翻开的一条缝隙,像是可以躲藏。他忙跑了过去,那确实是片薄薄的岩壁,像不经意的屏风一样,正好能让顺亲隐藏其间。
不过也因为地方太过狭小,他后背紧紧贴着岩壁,鼻子也挤压着贴着前面的屏风岩。从外面看过去,还真看不出隐藏了一个人,或许很多人都不曾发现这个地方吧。不过,一会儿时间,顺亲就发现大不妙了,后面的岩壁非常冰凉,他像是贴在一块冰面上。
而前面的那块屏风岩,味道又非常腥臭,像腐烂的死鱼味。几乎不曾把顺亲熏死,他极力忍住不呛出声来,把眼泪都憋出来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大声呼吸。
艰难从狭小缝隙里看过去,还得别扭着头才能看到。这一看,让顺亲大惊失色,几乎就要喊到嗓子眼了。只见窍黎总司,陪着三个人,哦不,不知道那是不是人,后面跟着一群似人非人的东西,从一扇山门走了进来。那三个特别的人,都在大笑,笑声跟人没有差别。窍黎脸色有些不那么自然,也附和着。
窍黎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怎么处理都觉得不妥。在得知有人闯入关山时,窍黎本想直接过来拿人,处置了就完事的。可是那天恰好是地阴之朔日,照例是三位神司聚在聚在一起嬉乐的日子。还没有等窍黎过来,三位神司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一位是南海渚神不延胡余。此神司具人面,腹鼓如球,两耳各有一条青蛇穿附上面。两脚板侧面,各穿附一条赤金蛇。青蛇吐着红信,两头左右观察,随时准备攻击来着。两驰金蛇,口吐青信,或盘缠于腿部,或伸直蛇躯作引路状。
一位是宋山神祖状尸。这位神司总体人形,只是阔方嘴上两排牙齿皆是方型,唇不蔽齿。似笑非笑,笑中带恶。长腰短腿,臀部拖出一条虎尾。尾巴随着步态摇摆,百草霜色和绛紫色斑纹在交替中,晃晃生威风。
一位是大荒神强良。该神司虎首人身,额头上王字威列,口中衔一紫金蛇,两手臂奇长,手掌上各附着一条紫金蛇。两足皆是马蹄状,蹄甲似铁。
三位神司跟窍黎并排走在前面,呵呵哈哈,谈笑生风。进来后,直接坐在了西面那三把椅子上。后面簇拥着几十号人,或形容方正,或五官怪异,都是一副心情大好的快意状。见三位神司坐下后,都围着中央的高台站了一圈。
窍黎总司有些心神不宁,没等三位就坐,他已经先一步环视了一下整个大厅。接着他接下脖子上的骷髅头挂件,向高空一抛,本来成串的骷髅竟然一个个分开,飞向大厅各处巡视、察看。每一个塘坑都有骷髅头过去,似乎在跟每个坑里的那些怪物交代什么。周围岩壁,以及顶部,也都有骷髅头飞到。两个骷髅同时跟着顶穹上的鸰騕,像是伴飞一样,飞了两圈。
一个骷髅头贴着岩壁,仿佛有嗅觉一般,两嘴角各射出一股无形的气味,随着飞行,气味覆盖了整个岩壁。骷髅飞过,经过顺亲的岩壁缝隙时,略微停了一下。顺亲几乎像听到了骷髅的呼吸,相比这屏风岩壁的腥臭,骷髅倒是好闻的。只是不知道,如果被发现了,会有什么后果。
顺亲只听到几位神司的说话声,因为被围观的人挡住了,看不清具体是谁说的。
“这人间哪,我们是上不去了,更不要说做一回人了。”
“是啊,回不到人间,常常能看看这些人间的情感也是不错的啦,权且解渴,解渴了。”
“每次都有新花样,这人间真是丰富多彩啊。”
“总司,可以开始了!”
天哪,原来这真是个戏台啊,能看到人间的情感大戏?顺亲听了那些话而心想,那会是什么样的大戏呢?听到说开始了,顺亲估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只会在台上,所以大胆地往屏风边沿挪了挪,试探性露出半个脸。更让顺亲意想不到的是,他脚后跟蹬了蹬,发现有个离地约一尺来高的凹坑。他踩在了凹坑上,视野一下子就开阔很多,台上台下的事物,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