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如此想法,云牧渊便独自坐在树荫下,一开始先是耳边嘈杂的人声,而后慢慢地云牧渊只听到头顶上的树叶婆娑之声,再进一步便是只有更远处湖面波光潋滟之声,最后便是什么也没剩下,意识一片空灵。
纯粹的天地元气随着云牧渊的吐纳缓缓在他身边一鼓一动,萦绕,飞舞,最终随着灵犀诀的路线化入云牧渊的四肢百骸。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云牧渊便听到意识中忽然传来一清脆的响声,然后一阵清凉之意自头顶而下,传遍全身。
灵犀诀第四重,觅窍之境!
云牧渊意识回复过来,而后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稍微有些激动的心情,开口道:“舅舅你来了?”
“咦?”笔圣奇道,“外甥啊,你舅舅我也没发出什么声音,怎么就知道我来了?”说罢,笔圣便如云牧渊一般席地而坐在一边,“那听风辨位之法真的有那么神?”
云牧渊闻言面露嫌弃之色:“大老远的就能闻到一阵油馊味,书院里除了舅舅恐怕还没有其他人有这身味道了。”
“有吗?!”笔圣听罢连忙往自己身上的衣服闻了闻,然后讪笑道:“唔……应该是前天烧鸡给小雨吃的时候沾到。”
见云牧渊脸上的嫌弃之色更甚,笔圣便连忙抢先说道:“这个都不是重点对不对?倒是你舅舅我今天啊,带了个重要的东西过来。外甥你看……摸摸?”
云牧渊闻言,体内的灵犀诀一动,一阵“嗡嗡”的声音后便是清脆的出鞘之声,灼热的气息顿时席卷而出。云牧渊一把将往自己而来的剑握住,灵犀诀随之运转,灼热之息便慢慢消淡了不少。
“焚心……”云牧渊握着剑柄,缓缓开口道。此时剑柄上传来的温热,与他体内的元气交汇在一起,有如水乳交融般。
云牧渊的这一动作落入笔圣眼里,让笔圣精神不由一振:“外甥你突破至灵犀诀第四重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不久前。”云牧渊如实答道。
“好,好得很呐,如此以来的话百越一行你就会有更大的把握了罢。”说罢笔圣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道:“又跑歪了……差点忘记了正事。咱们聊聊焚心的。”
“醒来后,我一直在想着舅舅你会什么时候跟我说焚心的事情。”云牧渊将焚心入鞘,周遭灼热的气息随之散退。
“嘿!这不是想着你大伤初愈,让你多休息几天么?”笔圣道,“怎样,可有感觉到焚心有什么不同之处?”
“狂暴之意缺少了很多。”云牧渊想起之前握住焚心的那股狂暴元气,其狂暴程度恐怕以他灵犀诀的觅窍之境也把握不住,而此时的焚心却是温和了许多。
“不错,附在剑柄上的狂暴麟片已经碎掉,但是残留了一些碎片嵌入了剑身。”笔圣点点头道,声音却是有些沉重,“想要将其取出来,定然需要能工巧匠才行,然而焚心作为你父亲的毕生心血所在,只怕一般人还胜任不了这活。”
云牧渊闻言思索了一会,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先任由它罢。想来此时的焚心,驾驭住也不是太大的问题。”说罢,云牧渊便将焚心收了起来。
笔圣看着云牧渊将焚心重新裹好背至身上,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噢,还有外甥你可记得麟片外的两枚碎玉?”
对此云牧渊自然是不知晓,听了笔圣的话语云牧渊忽然想起那名与自己在林府交手的百越将领,似乎正是因为那两枚碎玉他们才起了冲突罢。想到此处,云牧渊便道:“这个自然记得。怎么了?”
“那就是药典中记载的能够延年益寿,激发经脉的天心玉。这对于小雨丫头来说,是最好不过的大补之物。按老大的估计,用了之后可以将小丫头的病情缓一缓,至少可以给你争取多几个月的时间。”
“还有这回事?”云牧渊听罢心里猛地一跳,先前他便一直苦恼自己的时间恐怕不够,如今得知这个消息无疑是让他精神一振,“那就最好不过了。”说罢云牧渊便往自己腰间掏去,摸索了许久后,“嗯?哪去了?”
“嘿嘿……”笔圣见状讪讪笑了几下,搓了搓手,“之前我搜……啊不,帮外甥你整理衣服的时候无意间……哎哎哎,外甥你别激动,坐下,坐下!激动个啥,对不对?”
挣脱云牧渊的手后,笔圣理了理衣服,才继续道:“发现这个天心玉后,我就用在小雨身上啦。尊老爱幼懂不懂?你舅舅我都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这折腾。”
云牧渊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口道:“是……是外甥不懂礼节,让舅舅折腾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笔圣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舅舅我跟你说这事为的就是让你放宽点心,百越可不比中原,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准备罢。”
“这个外甥自然知道。”云牧渊捏了捏拳头,但还是平静下来,恭声说道。
笔圣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忽然想起今日答应了云沐雨要整个烧鹅的事来便起身道:“好了,还有最后一件事情,今日老大的关门弟子就得离开书院回去了,有空你还是找找她罢。没什么事舅舅我就先走了。”
而后,云牧渊的一句“舅舅一路走好。”让他打了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臭小子,一点好话都不会说!怪不得现在一个姑娘都没有。”笔圣走远后,骂骂咧咧地说道。
“回去了……”云牧渊默念着这三个字,思绪却是回到了钟岚山脉的那一幕分别、浸心湖的重聚、湖畔的托付,没想到自己尚未出发南宫流苏便要回去了。
想罢,云牧渊吹了个口哨,远处趴着的大黄便支起耳朵往这边看来。而后便听得云牧渊说道:“笨狗,走,我们去溜达,溜达。”“汪!”
……
“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吗?”
“禀告二小姐,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收拾好了。”
“好,你们现在此处等我,我回去查看一下是否有遗漏。”
打发侍卫走后,南宫流苏便独自回到了自己生活了半年多的住所,往日熟悉的睡莲、边桌上摆放着的古筝、书桌上挂着的笔墨纸砚统统只留存在她的记忆里,与她眼前的空荡成了鲜明的对比。
初次到来此处时,她独自抱着床上的被褥一夜无眠,想着白羽临终一幕久久不能忘怀;得知白羽最终也不过是南宫紫苏的一枚棋子,她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睡莲,泪水雨水一道把睡莲浇灌了一晚;与云牧渊钟岚一别后再次邂逅,她在边桌上弹了许久的古筝,愉悦的声调正如她的心境……
这半年多的住所,承载了她许多记忆,现在她要回到中川郡了,想来也是时候将这些记忆割开了罢。此次离去,下次到来又不知是何时的事情了,但是她并没有一一与书院他人作别,安静地离去似乎更好。
想到此处,南宫流苏又想起几天前的浸心湖畔,那二人并肩而立,不是比自己过去好上许多吗?可惜……自己终究是没有与他见上一面,怯懦吗?兴许吧,她本来便是一个不怎么勇敢的人。
想罢,南宫流苏在室内四处转了一圈,最后便下定决心离去,而行至门口时,却是被眼前的一幕生生止住了脚步。
“流苏姑娘,好久不见。”云牧渊笑道。
南宫流苏一愣,仿佛还没有回过身来,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云公子,好久不见。”
“得知流苏姑娘你就要启程离去,在下便特地过来送行,幸好时间还是赶上了。”云牧渊笑了下,抱拳道。
“我……嗯,还好。”南宫流苏有些手足无措,答道,目光而后注意到云牧渊眼睛上绑着的绷带,心里一紧,问道:“云公子,你眼睛怎么了?”
“噢,这个啊。”云牧渊闻言伸手往上摸了下,笑了下道:“受了点伤,看不见啦。”
南宫流苏闻言心中一阵默言,云牧渊什么时候失明了她竟也不知晓。想到此处,她很想说点什么,却是发不出声音来,倒是云牧渊出声打破了这番沉默。
“林府一事,还多得了流苏姑娘跟南宫大小姐出手相助,否则我也没命活到现在站着跟流苏姑娘说话了。”云牧渊道,“对于在下误伤流苏姑娘一事,实在是惭愧的很……”
南宫流苏闻言记忆回到了林府,那一抹寒光,对方眼里的狂暴之意,对此她只是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尽应尽之事而已。”
说罢,她想起了之前与南宫紫苏的对话,便下定主意道:“我现在得出发走啦,下人们还在外面等着。”
云牧渊心里很想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是一声“好”应允下来。
感叹间,他忽然觉得手中被塞入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物块,而后便听得南宫流苏说道:“此物能够辨别方向,与司南类似却便携许多。之前想着云公子要是前往百越,此物定然能够帮上许多……现在,便赠与云公子做个纪念吧。”
听着南宫流苏的脚步愈来愈远,直至消失在浸心湖的风声中,云牧渊才对一边的大黄大声道:“好了,人家走了,我们也走罢。”“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