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觥筹交错,杯光酒影,诸多酒席上穿插着来回走动敬酒的宾客,显得热闹非常。设置在大堂之上的高台此时忽然走上一人来,众人纷纷看去,却是一名打扮极其端庄的女子,而且这名女子他们都不陌生,或者是熟悉非常——正是黑棘荆家的千金。
在众人的诧异之下,打扮端庄的荆家千金在高台之上开始娓娓道来,口中所言正是司仪的负责的相关事宜。
黑棘千金出席在林海郡领主的寿宴之上,还是作为一个寿宴的主持司仪的身份,这其中便透露了很多不定的意味,或者是说一个新的风向?
众多来客心中纷纷涌起类似的猜测,毕竟黑棘荆家和林海郡领主的关系紧张并不是什么秘闻,反倒是公认了的事实。
话虽如此,但是宾客手上的掌声却是没有停下来,而是随着黑棘千金的言语所向而继续着。
“大小姐,这……”叶三娘有些惊疑不定,而后向南宫紫苏问道。
“静观其变。”南宫紫苏淡淡答道,而后转向先前那名老者,道:“二长老,有劳了。”说罢,南宫紫苏便起身离席朝酒席侧边走去。
与此同时,大堂内也是纷纷站起一些人来,如同南宫紫苏那般往酒席侧边走去。
“我觉得还是不行,过了这处,前边便是林府了。”司徒红叶从外边忽然掀开布帘,对司徒蔷薇说道。
司徒蔷薇闻言,往车厢内正襟危坐的青年看去——他仍然是双目紧闭。
“到这就不关我们什么事了——别怎么看着我好吧。”司徒红叶低头把自己的剑拔出来又放了回去,语气平淡地说道:“看在都是书院的份上,我们做到这般已经是仁尽义至了,难不成还以紫杉药门的身份带着他参加林海郡领主的寿宴?这怎么向别人解释?”
“可是……好吧。”司徒蔷薇提起的语气一缓,答应下来。
马车上二人的谈话云牧渊皆是一一听在耳里,只不过是先前他需要集中注意力化解掉体内的毒性,无暇分心此事。
尤凌春不愧是四岳堂内的统领级别人物,正如外界上所传言那般,腿脚功夫不过是二等,但其一身毒药猛烈无比,着实难缠。以他小时锤炼起来的体质一不小心之下还是着了道,这是鲜有的经历。所幸他体质坚韧,再有灵犀诀的功效,花费一些功夫算是恢复过来了。
“既然如此,多谢两位姑娘相助了。”云牧渊将体内的功力缓缓收回去,睁开眼睛对面前的两位女子说道。
“你……嗯,你还好吗?”司徒蔷薇脸上惊喜之色一闪而过,而后开口问道。
“好多了。谢谢姑娘你的相助了。”云牧渊对于面前这个一而再再而三帮助自己的女子不由心生好感,“那么我们就便在此处分别吧,麻烦两位姑娘了。”说罢,云牧渊双手抱拳,起身往车厢外走去。
“还行,这还凑合。”司徒红叶吹了吹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道。
马车停留的地方是一处茂密的树林,这在林海郡内并不奇怪,毕竟附近便是东南林海,以树木之多而闻名。
马车前方蜿蜒蛇行的小道隐隐约约藏在这密林深处,倒是不见得什么行人,只听得远处依稀传来人声。想来此处不会再有四岳堂的人追过来了罢,毕竟云牧渊估摸着离林海郡也是有数十里的距离了,再者此时他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不少,面对四岳堂众人也能安然脱身。
想罢,云牧渊便往马车上看过来的司徒蔷薇抱拳致谢,而后转身打算离去却被身后的声音叫住——“蔷薇,我的名字叫司徒蔷薇。”
云牧渊闻言一愣,而后会心一笑,转过身来道:“嗯……在下白牧,希望还有有机会能与姑娘相见。”
三人分别后,马车继续往林府的路线走去。司徒红叶与往常那般坐在车厢内,不时把自己的佩剑拔出来看了一眼而后再次回鞘,周此反复,仿佛自己的佩剑上有着什么有意思的物件。
司徒蔷薇有些怅然若失,一连好几次没有答上司徒红叶漫不经心问出来的问题,倒是惹得其有些心烦。
告别两名女子后,云牧渊慢慢地在林间走着,其所挑选的路线皆是人迹罕至之处,只能依稀看见被众多枯枝败叶逐渐掩盖起来的小径,小径两边杂草丛生,给行人添上了不少麻烦,又更遑论散布其中暗处的明渠暗沟,一不留神之下便有可能滑个狼狈,怕是再过几年便再难以寻着此处。
但是云牧渊却对眼下这种的场景异常欢喜,这能让他想起很多先前的东西——他是如何在这些环境之下,带着云沐雨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甚至是那时的环境更加险恶,而条件也是更加恶劣,所幸都过来了,还渐渐向好的方向发展。
云牧渊深吸了口气,随后很快将心情调整过来。
此时此刻他仍然不敢有些许的懈怠之意,任何的大意都会将他这近十年来经营出来的一切砸得粉碎!毕竟,他需要面对的恐怕是一个庞然大物,而他现在甚至是对这个庞然大物的轮廓都没有确切的认识,好比盲人摸象那般,根本不知一个所以然。
他只知道它很庞大,庞大到让人窒息。而它似乎仍然在寻找着他们两兄妹的踪迹,他可以感觉到。而长期生活在山林里猎人的直觉告诉他,他被一个猛兽盯上了,他便是猎物。
来到林海郡后一切都是过得太过安逸,安逸得让云牧渊他自己都有些松懈,否则今日茶栈上他便不会轻易着了尤凌春的道。
想罢,云牧渊有些苦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他需要好好提醒自己,现在还是不能太过大意罢——自己眼下的处境便好比那小径,看似一切良好,但是暗地里的暗沟却是要让人多加小心才行。
“有杀气!”云牧渊一脚踩上一枝枯枝,瞬间感到一丝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下一瞬间,一把弧形弯刀猛地从树丛间朝他脖颈划来!
“百越!”云牧渊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后退半步,让出足够距离后,背后的长剑猛然出鞘。
两柄饱含着真气的兵器相撞,接着迅速分开,紧接着便是连续数声兵铁交错之声。拉开距离后,云牧渊算是看清了来者的面目:“是你?”
来者身份云牧渊并不陌生,正是先前进入林海郡领地内领队袭击车队的百越头目,那次还是与其打得不分上下,其诡异的刀法给他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冉锋猛地把自己的弧形弯刀收了回去,竟然是用中原话语说道:“中原人。”其话语几乎是说得上字正腔圆,若不是他手上的弧形弯刀,旁人怕是很难认出其百越的身份。
这倒是让云牧渊不禁有些诧异。而更意外的是,对方再无与云牧渊打斗下去的意思,反而是头也不回往前走去,只留得一个背影。
冉锋走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正由远渐近,而且是愈来愈大。仔细听辨后,似乎正是从小坡下方的密林间传来。云牧渊寻声看去,只见茂密的树林之间不停地有着墨禄色的影子正在迅速移动——百越人!
“唳!”一声高昂的鹰唳声划破了眼下悉悉索索般的静谧之境,甚至是半个天空都变得昏暗起来!云牧渊抬头看去——鹰!这是只巨鹰……那只巨鹰!
只见天空中飞来一只身躯极为庞大的巨鹰,低空飞行下的影子将密林附近的阳光都尽数遮挡住,宛如一片黑云般!近乎能划破云霄的鹰唳之声正是从上面传来。
那只巨鹰……过去了十年的回忆狂涌而来。
“哇,老爹,那什么好大只啊。”
“别偷懒,整天东张西……儿子,还记得之前教你的身法吗?”
“记得……吧,又要我回去要母亲拿什么东西啊?”
“记得就好,记得就好,那么接下来的是,跑!”
“怎么了?”
“我说了,跑!”
鹰唳声、呼喝声、兵器交错声、惨叫声犹如狂潮般朝涌来,甚至是掩过了他脚下被踩断的枯枝声,以及他自己愈发粗粝的呼吸声,直至最后他只能听到自己不住跳动的心跳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一切都停了下来,或者说是安静下来,静谧得有些可怕。他迷路了,发足狂奔之下,他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即使他已在这附近生活了数年。恰巧他被教导的是,跑,只有跑,盲无目的地跑,而且不能跑回家里。
“老爹,老爹?老爹!”
“好了,回去吧!”
“老爹你的手在流血。”
“难道我没看到?干得不错,今晚叫你母亲烤个山鸡腿给你。”
“老爹,那些人是谁啊?”
“多事!鸡腿还要不要?”
眼下他见到的巨鹰,似乎正是那只巨鹰,十年前的那只。看着巨鹰飞行的方向,云牧渊沉吟几下,心里有几番意动——眼下似乎正是自己稍微探究的机会,在棋圣告诉自己前自己也许能够通过眼前的巨鹰寻得几分蛛丝马迹。
想罢,云牧渊心里掂量了几番利弊,很快选择地跟上前去。
林府大堂侧方通着一条小道,平日无人的小道上此时算是迎来了不少来客,从酒席出来的人此时皆是不紧不慢地在其上走着,碰见相熟的人来还会打上几声招呼,结伴而行。
小道蜿蜿蜒蜒,连着散落在左右两侧的假山盆栽,让其颇有曲径通幽的意味。
小道尽头,一个小阁房坐落其上,里面此时已经设好了些许酒菜,林海寿宴的主角——林海郡领主此时正在主座上与一旁的白发老者正慢慢交谈着,看上去兴致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