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开。”
在那被冻结的时空中，男人如此说道。
“为什么？”
卡厄斯回答。
“没有理由，让开。”
“我不会做无理的事的。”
“你是在嘲讽我吗？”
“不是。”
“无论如何，请你闪开。”
“为什么？”
“不要装作无辜好嘛？这世界里发生的一切，你早就知道了。”
“对。”
“那请你闪开。”
“我不做无理的事。”
“我也不会做错误的事，所以，请不要无理取闹，闪开，让我和他做个了断。”
“你觉得你是正确的？”
“至少不会是错的。”
“为什么你能够如此肯定？”
“因为我是迈末里。”
“无理取闹。”
她稍微摆弄着身上缠绕的布匹，露出了一只闭着的眼睛。
“在那之前，你的了断是什么，能和我说说吗？”她说。
“杀了他或者被他杀死。”
“我不管你有没有考虑所有的一切，但你真的觉得你可能胜利吗？”
“不知道。”
说到这里，卡厄斯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颗深邃的黑白瞳孔。
“你觉得你能够瞒过我吗？”
“我……不能。”
“那我再问一遍，你觉得你能胜利吗？”
“……”
“那又是为什么要这样无意义的争斗？只要还在这这里，就不存在所谓惩罚，你们两个谁也不会死。至于其他的，你也有心理准备了。这争斗视线无意义的，不是吗？”
“有意义。”
“什么意义？”
“是我这个失败者保护我唯一还拥有的东西的最后的机会，是我最后能够对这个成功者展示自己所拥有世界的机会。”
“我已经不止一次的说过了。你不是什么失败者，也不是什么被抛弃者，你只不过是纯粹的迈末里，迈末里游历于其他世界的一部分灵魂。你就是他，根本不存在胜负。”
“但我就是那个被抛弃的一部分，不是吗？”
“不是。”
“那我又能算是什么呢？一个恶人吗？”
“你只不过是没被拯救的人罢了。”
“其他能拯救我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
“好了。闪开吧。”
“不行。”
“为什么？”
“你是错误的，我必须拦住你。”
“理由呢？”
“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的罪恶就是我从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你把你当成什么了？”
“迈末里。被抛弃的迈末里，初始的迈末里，无数被抛弃的迈末里沉淀聚合成的怪物。”
“不对。”
“那我应该是什么？”
“你只不过是观测者，世间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需要看着，直到有一个人能拯救所有人。”
“但那个人不存在。”
“存在的。”
“也许能够拯救你和格莱亨尔的人存在，但那个拯救者我的人根本不存在，我的结局就是死掉，所以，在那之前，我会尽全力选择我自己的道路。”
“你的道路就是现在死掉？”
“不。”
“那你的道路是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绝对不会让你走上错误的道路，绝对不会让你或是其他所有人消失。”
“我们活着根本就没有意义。”
“但你们死了更不可能有哪怕一丁点的意义。”
“有的。”
“什么意义？”
“让一切都结束的意义。”
“让一切都结束？”
“没错。”
“你无法影响外面的世界，你能做的最多就是赋予这个弱小的迈末里一点你已经失去了力量，除了你自己，你什么也改变不了，那你告诉我，那所谓能够让一切都结束的说法又是怎么可能存在？这太虚假了，你明白吗？从最开始你就好像不是你了，你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你绝对不会做错任何一件事，绝对不会隐瞒，扭曲哪怕是一丁点的小事，但你看看现在的你，你真的觉得你还是过去的那个你自己吗？你的死亡是毫无意义的，你明白吗？所以不要再做任何错事了，求求你了，和我回去，让我们继续活在梦里，可以吗？”
她拼命的挥动着那被双束缚的双手，似乎想要做什么，却无能为力。
“很抱歉……”
“……”
“……”
在那一刻，悲痛的感觉似乎溢出了语言，侵入了整个世界。
“我不明白啊，迈末里，我不明白啊。”
“我们好不容易活下来了，没有在灾难中死掉，那个世界都已经毁灭了，我们在那末日里，在那种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我们活下来了啊……”
她呜咽着，连那只眼睛也开始泛出了磷光。
“我明白你想要拯救所有人，我也知道，你是一个自负的人，但自负也应该有界限的啊……现在的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了啊，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和我们一起在那梦里静静度过接下来的一切啊……”
“就算是虚度光阴也无所谓……就算是接下来的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我们可以静静等待下去的啊……会有人来就我们的，会有人能将一切都做到最好的……”
“在这里死掉难道说有意义吗……难道说在这里死掉的意义甚至大于我，大于格莱亨尔吗……？”
“不是的……”
“哪里不是了……你想要死，那就死掉就好了……你不为我想，你为什么不能想一想格莱亨尔呢？那个孩子，她什么都没做啊……她什么都没做错，而这样的一个孩子，还在等着你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就这样轻易的死掉？难道说……一切都是无价值的吗？”
“不是的。”
看着面前这样的卡厄斯，迈末里抬起了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哎……
“相信我好吗。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迈末里说。
“但是那个意义根本就不存在。”
“可就是那些不存在的意义，不能被观测的东西构成了我们的梦境，我们的家。即使我们知道那只不过是虚无的，空虚的东西，但那还是我们唯一的归宿，不是吗？”
“那不一样。”
“一样的。只要是为了世间所有的美好，一切都是一样的。”
“即便你要做的事会让你死掉，坠入深渊，让你失去一切哪怕是空洞与幻想吗？”
“嗯。”
“你能够永远不改变，永远不动摇的说出这句话吗？”
“也许不能，但如果所有人都被拯救了，那我又怎么可能说不出那样的话呢。”
“所有人？”
“所有人。”
“我真的能再相信你一次吗？”
“你可以永远相信迈末里，永远相信世间所有的美好。”
“你会为所有人的美好而战？”
“我会为世间所有的美好而死。”
“即便我知道，可我大概……”
迈末里却堵住了她的嘴。
“别说了，好吗。”
“我会拯救所有人的。”
“包括迈末里。”
“请在我看不见的时候离开我吧，在漫长的等待中请忘了我的存在，让我想这样一个人，孤独的在深渊中死去好了。”
“谢谢。”
“怎么可能啊……”
透过迈末里的手掌，她说。
“格莱亨尔会哭的啊……”
她抬起了头。
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