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匆匆忙忙出了鸿月楼,一路小跑到清音阁。果然,如乐陶所言,除了清音阁的前殿以外,后面的院子几乎被烧的一点儿不剩。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清新与木头燃烧后的焦味。长宁喘着气,废墟里,几个宫人还在处理断裂的房梁。
“嗳,淮阳公主呢?”长宁拉过身边经过的一个宫人。
“这都烧成什么样子了,还没看见吗?别说是人了,这房子都快烧成灰了。”那宫人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火。明明是雨夜,虽说雨下的不是很大,就算有雷击,倒也不至于起这么大的火。那宫人无奈,摇摇头走开了。
“主子。”乐陶靠近长宁,俯身在长宁耳边轻声道:“听容大人说,今早东阳使臣就像圣上奏请,即刻回国了……”
在那之后,长宁只听说那与宫人们在废墟中清理出一具焦尸,拓跋风判断那应是淮阳公主无异。后将其火化,携带骨灰回国了。
一月后
几个月内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本该早早完成的婚事,硬是拖到了现在。几日前,一张大红请帖便送到了鸿月楼。请帖上。用金粉描了“贺言年”与“洛棠”二人的名字。百年好合,又并上并蒂莲花纹。整张帖子,精致又不失灵秀。
长宁早早的到了贺府,一路走来,整个府邸里张灯结彩,红锦罗帐。
“等了这许久,现下必是欢喜吧!”长宁一路上由丫鬟婆子领路,很快就找到了洛棠的婚房。屋内,几个丫头还在为洛棠收拾发髻间的珠翠。一袭大红嫁衣,金丝织就了云锦盘旋在衣袍上。洛棠坐在梳妆镜前,面如芙蓉,肌胜白玉。素日里见惯了洛棠身着官服的模样,今日这一见,倒是能把这丰都里大多官家女子,都能比过去了。
洛棠一听见长宁的声音,原本有些紧张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下来,笑着起身迎接。
“呀!怎的出了这许多汗?”结过洛棠伸出的手,却发现她手心里早出了许多汗。洛棠悄悄撇了一眼身边那一群丫鬟婆子,在长宁耳边低声道:“我有些紧张。”
长宁笑着摇摇头,见她发髻间几串珠翠乱了,伸手替她理了下,边理边道:“你啊!就别想那么多。今天就高高兴兴的做你的新娘子。其他一切事,都交给贺大哥。他要是日后对你不好,你就来鸿月楼里找我,我帮你收拾他。”当然,这不过是些玩笑话。贺言年还未娶洛棠过门之时,浑身上下就透露出惧内的气息,为这这事儿,还被容澈好好地嘲笑了一番。
取过一旁丫鬟递过的团扇,将那扇子送到洛棠的手中。“吉时到了。快些出门吧!”
长宁转眼示意门边那个老婆子,老婆子在那儿等候许久了,就等着喊那一声。
“新娘出阁!”
门外每十步站了位仆人,听老婆子一喊,一个接一个传递下去,都喊道:“新娘出阁!”曲曲折折,一路绕到前院,这时,前院铜锣声、鼓声、喇叭声一齐响起,府外的丫头婆子开始朝门口围的百姓抛喜糖果子,好个热闹。
长宁一路扶洛棠,跨过火盆,入前院。新人到齐,赞礼者高呼:“升,拜!升,拜!升,拜!”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后,方为礼成!
本以为,这场婚宴来的不过是贺家族中亲眷,还有他们这些私交密友,再不过就是朝中些许私交甚好的臣子。可今日这一看,除了他们这一帮人,那几位王爷竟也来了。
长宁虽低垂眉眼,可眼光暗中扫过席下那一帮人。陈王此刻举杯敬萧弈,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可见这二人谈笑间,这皮笑肉不笑的,也是没什么真心可言。
“乐陶,替我……”
洛棠这边又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方才歇了。此时此刻。一抹红晕染红了天际,几片红云随风浮动。这个月,丰都已逐渐回暖。长宁从贺府出来,带着乐陶走到这处山坡上。脚下已有草芽伸展,翠绿间,又点缀了些许淡黄,空气中似有暗香浮动。让人陶醉,这样的日子里,别说是人的喜气,连着春意都快挡不住了。
“苏尚宫真是好兴致啊。”声音从身后传来,长宁知道来人是谁,缓缓转身,萧弈今天着了一身深蓝色长袍。全身上下仅用一根腰带松松垮垮的束在身上,发间也只是简简单单的用一根白玉簪固定。通体的气质,华贵中不失慵懒,慵懒中不失儒雅。“不知苏尚宫让手下的人唤本王出来,所谓何事啊?”萧弈停步,浅笑道。
“王爷的心里头明明跟明镜儿似的,又为何要跟下官打哑谜呢?”长宁靠近他,开门见山,丝毫不避讳。“这里没有外人。清音阁的火,是王爷的手笔吧!”
“清音阁的火乃是雷击所致。与本王何干啊?”萧弈的语气中似有淡淡的挑逗,可这面色却又不失稳重。
“你少在这里诓我。让人把金属藏到清音阁后院屋顶,算准了最近会有雷雨到来。引来天雷,才导致清阁大火。王爷真是好手段啊!”
萧弈负手而立,眼中的笑意又浓了几分,像是由雾气蒸腾上来。“怎么发现的?”
“王爷安排在清音阁里的人确实机灵。在那里收拾废墟时,及时捡走了废墟里的铁块。长宁只是凑巧,正好拉住了那宫人,才看见他慌忙中藏起的铁块。公主,现在在哪里?”
萧弈抬眸,微微吐了口气,似无奈,似哀叹。“随我来。”
林子里,一辆马车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陵卿坐在哪里,觉得甚是无聊。手里端着刚才从贺府里捞来的几坛美酒,看着天上的白云,散去,又聚合。在散去,又聚合。发现萧弈带着苏长宁朝他走来,陵卿转身进了马车。用方巾裹了一个锦匣提了出来萧弈将那匣子递给长宁,道:“已经按你的要求,将她火化了。”
“没有别的了吗?”长宁一只手托着的匣子。另一只手在那匣子上抚了抚。指尖触及的冰冷还不及方才刮来的一阵寒风,像是要将人吞噬一般。人死如灯灭,灯火燃尽了,就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