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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贤者

贤者终于做完了目前所能做到的一切准备,打算给自己一天的假期。

当带着暖意的霞光穿过西墙的落地窗,照射到书桌上将她唤醒后,贤者才发现自己睡过了一整天。

浪费光阴是一种折磨,她想。可此时的静谧安详却是那么令人沉醉。

她拿起面前的书,是那位忠实的朋友在一个异国商人处买下的,作者好像在当地有些名气,虽然那位朋友看完之后给出的评价原话是:全书讲述了一个囚犯越狱之后发生的故事,通篇都充斥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和过于华丽的修辞,听说最近这种不需要引发读者思考的书在唐联盟很流行。

但贤者相信只有亲身体验才不会陷入盲从,她随意翻开一页,那是囚犯刚到监狱时的场景,年轻人被判处终身监禁,狱守把他扭送进一间囚室,上了三层锁。

右手边的一个老囚犯问他所犯何罪,他说:我因我的正直获罪,但如果监狱里都是像我这种人,那外面才是监狱。

后面一段写道:老囚犯只是摆弄着床铺上已经磨破的布料,抚摸上面淡化到看不清的花纹,过了许久,当沉默笼罩住整层楼,老囚犯说:

我相信在以前你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即使现在正遭遇着迫害也未曾屈服,但要是有一天你能重获自由,当踏出牢笼的那一刻,希望你还能是你。

贤者脸上流露出少见的笑容,仲夏的晚霞透过落地窗,染红了屋里的木雕。她想起今天正好是七月十一,并非所有事故都已考虑周全。

……

“穿过唐联盟靠近海洋的广阔平原,就能看到作为唐联盟和青丘帝国边界的河流,东岸是联盟农夫开垦出的田地,往西渡过界河会进入一片山地、盆地与高原交错的地带,属帝国辖区,不再受联盟法律保护;要注意,渡过界河前需事先准备通行文书,偷渡将遭到遣返。……”

以上是某个小书局发行的《自然地理与国界》中的一段,因销量惨淡,只发行了一版,目前只在一些收藏者手里才能见到。

作者在编撰时没有考虑过时代的变迁,因阴影侵袭的影响,目前已经没有明确的边界存在了。

帝国境内确实多有山岭,地势奇高,地形复杂,是和唐联盟的平原完全不同的类型。帝国越往西地势越高,于山地的环绕中形成干冷而平坦的高原,高原继续向西延伸出数千里,最终,一条西南走向的雪山山脉横空而起,高原也于此终结。

这里空气稀薄,光照充足。唐联盟的一位著名旅行家在环游世界途中曾到过山下,并在游记中写道:此地很难生火,生了火也不易吃到一口熟食,骤冷骤热,不宜定居,当地人属青丘种,肉食性,故并不开垦耕地,依据草场放牧为业。

平原上的山陵大多云雾缭绕,半边身子遮遮掩掩羞羞答答,高原上的山脉则大方地展露整个身姿,似身着白衣的神灵,端庄圣洁,巍然屹立;晴日,能见到山巅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大片耀眼的金色光辉。

若你从未亲自到场见识过它,那就不能理解自然的伟大。试图征服它的人,无一例外都永远留在了那里,这些年研发出的最新式浮空船也没能翻越这道天阻,它阻断了来自西南方的暖湿气流,一手造就出帝国西南部的极端气候。

不同地区对它有很多不同称呼,唐联盟的教科书里叫它“天柱山”,帝国方面则称它为“雪的故乡”,在山脚下土著村落的朴素信仰中,山脉主峰就是雪山女神在人间的意志;它是高傲与稳重的集合,是神圣与浪漫的化身。

它所独有的高贵气质和特殊内涵使其成为各种文学作品中的常客,作者们喜爱用浪漫的外衣包装它,以勇气的象征代指它。

但抛去美化,真实的它只是一片夺走众多生命的冰冷禁区,一个覆盖着终年积雪和永久冻土层的灵魂囚牢;留在山上的尸体至今未腐,几十年过去都还保持着他们最后一刻的模样。

如果没有外来因素的影响,它会永远保持现状,但在几十年前,有一队探险者来到了山脚下的村庄。他们来自世界各地,踏入过无数险境,并发誓要征服这片禁地。

领头的来自北方草原的男人找到村里的老巫祝,许诺给村里带来财富和神的荣耀,他们企图找一个土著人作为登山向导,但村里以雪山女神为信仰,认为他们的举动是对神的亵渎,故而没有任何人愿意;他们只好背上装备出发,在既不熟悉地形,也不了解气候的情况下,单凭勇气和内心的信念上山了。

然而勇气和信念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也或许是真的有神灵存在并感到被冒犯,探险队上山后发生了雪崩,山腰的积雪呼啸而下,掩埋了登山时新开辟出的路线,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若故事到此就结束了,那不过是给雪山的传说更添一分冷冽。

探险队此行并非毫无价值,谁都不能料到,当山脉表面的积雪层于雪崩中坍塌,来自被遗忘时代的宫殿般的建筑露出了它的些许轮廓。雪山的永久冻土下,埋葬着一个时代的碎片。

那是上个文明时代留下的宝贵遗产,关于那个时代的没落也是现今的一项未解之谜,学术上一般称呼为史前时代,不过更多人叫它“贤者时代”,虽然遗迹大部分设施和信息都已损坏,但目前所有尖端技术都还是复原自古代遗迹中的遗留信息和设备,就如同一位贤者对当前世界的馈赠。

尽管民间有观点认为目前世界面临的各种威胁包括阴影和天灾的出现,都正是来自遗迹中封存的未知恐怖,有多位知名学者也联名呼吁停止对遗迹的探索和开发,只是这呼声由于没有理论支持,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掌权者也不会在乎一种毫无根据的猜想。

帝国下令迅速封锁整片区域,并动用从各位领主处募集的资源在山下建立起研究院。作为研究院的投资者,各领主都指派名下最前沿的学者到场进行研究,领主们渴求利益,学者则试图获得赞助及名声,二者一拍即合。

……

提及此事,自然就绕不开那位古怪领主统治的褐岗城了。

褐岗城远在千里之外,却是因在“雪的故乡”的发现所得收益最大的地区之一。经过多年发展,褐岗城与周围众星捧月般的小型城镇组合成的褐岗地区,已成为帝国最发达的工业地带。

褐岗是典型的青丘风格城市,青丘以极具辨识度的尖塔型建筑闻名,这些尖塔最下层牢牢镶入山体,整体纤瘦,顶部尖锐,像山巅突出的利刃。这些以山峰为地基的建筑物虽然看似窄小,但真正踏入其中就会发现街道、商铺、住房等一应俱全,俨然一副小镇的模样。因建立在山丘之上,尖塔之间都被悬崖相互隔开,也是因此,和唐联盟设于地面或地下的交通线不同,青丘式的城镇只有近腰粗的锁链拼接成的悬空桥梁,从尖塔顶部的门户伸出,链接着其他的尖塔,以领主所在的褐岗山作为中心节点,形成覆盖整个地区的交通网。

虽然近年来因为频繁的灾难,世界人口锐减,但褐岗也还能保持着过万的常驻人口和几十万的流动人口,因为工商业的繁荣,看起来异常庞大的交通网根本不能满足交通需要。每天正午直到月圆时分,都能见到从世界各地运输原材料的浮空船排队卸货,再把经过加工的成品重新装箱运输到各个地区。

而处于交通网中心部位,褐岗山巅的积雪中耸立的黑色尖塔平时是绝计见不到的,只有当雨季过去,天色完全放晴之后,带着海腥味的东南风才会吹拂到这里,拨开山腰笼罩的雾云。这时候,山脚下城镇里或工作或休恬的人才能一睹领主塔那古老又沉重的威仪。

……

尖塔几里之外,一个打扮的一丝不苟,符合基层平民对官员刻板印象的中年人下了浮空船,与前来迎接的另一方人员亲切问候。

此次到访,帝国青丘商贸东南分会理事并不是要来欣赏建筑的设计风格,也许初次见到青丘式建筑的人都会惊叹设计的精妙,但对一个纯种帝国人士来说,褐岗与其他城市并无明显区别,且整体气氛更加的紧张和压抑。

理事未曾见过,在帝国的大型城市里,路上行走的所有人都行色匆匆,相互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只允许死一般的在街道和密集的建筑物中蔓延。这座城市,让大臣不由想到一台运转中的机械,褐岗的所有人都是设备中的一只零件,没有单独的意识和精神,只会按既定的流程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但回想起来,其实帝国的几个主要工业区都出现了这种现象,只是褐岗表现的各外明显。

由于帝国领主居住的尖塔在方圆九里内不允许浮空船接近,中年人只得下了船,尽力打理好尾巴的形状,整理领口,对着船体的反光观察自己耳朵上的绒毛有没有过于凌乱。

以往,理事大人到访其他领主的尖塔时,无一不是享受最高规模的欢迎,有的地方领主都会亲自出迎,而统治褐岗的这位领主派来迎接的却只有一人,作护卫打扮,配备有半机械化的作战凤凰,身着全身式重甲,除此之外从外表看不出其他信息;虽然迎接规模不大,却并无有何不妥之处,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领主是没有豢养私人卫队的,旁边的重装护卫就是领主每次出行时身边唯一的随从了。

对此商会的情报中也有过记载,那本收录大部分重要人物背景的小册子还提到,褐岗领主自己便是帝国最顶尖的古文明学者之一,专研于远古文明考证领域,曾复原出诸多贤者时代的遗留技术,并依靠从雪的故乡得到的改进型晶矿控制技术,广泛雇佣平民制造可控聚变晶体和民用型晶体能源驱动设备。

由于经常在公共场合抨击帝国的传统奴隶贸易和阶级固化,领主雍熙在众多其他领主和上层阶级中讨了个不怎么好的名声,但如果去参加基层市井的集会,或者去茶馆点上一壶茶闲坐一个下午,就能听到多种版本的赞颂塔中贤者的诗歌——民间直接称呼“贤者”来表达对这位领主的尊敬。

理事孤身跟随重装护卫向领主塔方向行进,他曾试图让仆人带上礼物跟在后面,但被阻止了。

徒步走在悬空桥上是非常困难的,若不时刻防备,呼啸而过的狂风会将人直接抛到底下的山谷里。赶在夜幕降临之前,他们终于走完全程,顺利抵达领主的尖塔顶部,也得以从全城最高处见到褐岗的全貌。

这座尖塔的内部设施和它的外表一样古老,很难想象这种高度的建筑居然没有设计升降间,单靠螺旋形的阶梯上下沟通,还用最老式的燃料灯照明。

理事发现墙壁上没有窗口,整座塔里完全不存在采光这一概念,气氛压抑,环境潮湿。

如若不是建筑师压根就不懂建筑设计,那就是主人故意要形成这样的阴冷氛围。理事裸露的鼻尖能感受到空气中蕴含的水汽和原木腐烂的味道,心里揣测这位领主可能是个完全的复古派,排斥一切新生事物的老顽固。

已经看不到前面带路的护卫了。在这座湿冷阴暗的尖塔中,这个活了半辈子的中年人竟有些畏惧,墙壁上的燃料灯的火光摇曳,阴影飘忽,像是边界墙外那些无形的恐怖影子,悄悄潜伏于暗处,突然暴起发难,收割无防备的人可悲的生命。理事一阵寒战,他想叫护卫走的慢些,又觉得有失身份,只得加快了脚步。

楼梯螺旋式下降,不知绕过几周,降下了多少层,经过一段甬道,光线总算亮了些许。

借着灯火,还能依稀辨认出这里原本是一处大厅,但现在只有最中心留有一条必要的过道,剩下大部分空间都用于安置古怪的半圆形透明设施。

所有的半圆都是连通的,因外壁而形成独立于大厅的封闭空间,里面摆放有一些按比例缩小化的建筑,中心是一堆小山一样的谷物。理事看到谷物上有一只极其肥硕的啮齿类动物,以扭曲的姿势倒在谷堆上。

“您刚到塔顶的时候它还活着,现在只是一具尸体了。”

幽幽响起的嘶哑声音,让理事心中一惊。黯淡的灯光只能显出阴影中的一个模糊轮廓,大臣看不清那是什么,却也打起防备,那声音像是从火灾中没能及时逃离吸入过量烟尘的人所特有的嘶哑,沉闷却又如鬼魅般在空旷的大厅回响。

“整座塔都能感觉到您的心跳,放松,理事大人。”那轮廓从阴影中走出,中年人才看清那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长袍下的年轻女性,身形高挑,长相却不太符合青丘的审美观,嘴部不怎么突出,也看不到有漂亮的尖牙露出唇外,面部和东边那些猴子一样没有毛发的遮掩,直接露出脸部的皮肤。如果不是看到背后拖着的巨大尾巴和头顶的尖耳,大臣甚至以为是那些猴子混进帝国了。

“我是这座塔的主人。”她用刚才那种嘶哑的声音回答着理事尚未出口的疑惑。

“贤者阁下?”他试探性的问到。没想到那位传说中光明伟岸的领主竟是这样一幅怪异的模样,在他看来,这位领主外表更像是以往边境地区要绑在火刑柱上烧死的那些帝国人与东边猴子的亵渎产物。

领主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到那些碗装设备前,用手有节奏地敲打着透明的外壁。

“在接待一位客人到访的过程中,我发现我的塔里出现了一窝窃贼,或许是仆人的一次偷懒,是厨师外出采购的一次意外,不管何种原因,它们出现在我面前,就像是命运的安排。于是,我特意为它们设计出这样一个世界。”领主仿佛在喃喃自语,但大臣知道是说给他听的。

“我将它们放进这个独立的空间,提供了足以供给它们族群十年所需的食物和水,不过须要它们自己打开坚固的盒子取出里面封存的资源。”她指向设施内的一处堆满小盒子的地块,接着又指了指设施顶部的小门:“当有资源时,这方世界是一片乐土,随着资源的消耗,这里面将逐渐变成地狱。我也为它们留下一线生机,这里有一道需要多只小东西合力才能打破的开口,如果能在资源耗尽前打开这扇门,那我便还它们自由和生存的权利。”

“最初的时候,它们的世界里平静祥和,所有居民都依靠劳动获得的食物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但里面有一些勤劳的家伙,它们得到了更多的食物,也比其他小东西要更加强壮,随着力量的变化,它们不再劳动,而是直接抢走其他族类打开的盒子,然后施舍一点可怜的食物给那些自己劳动的活工具。”

大臣似乎从这个古怪的领主脸上看见了讥讽式的笑容。

“它们将大量的资源储存在自己居住的高台区,将那些弱小的族类赶到底层集中管理,定时放出为它们工作,而高台区的贵族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得到大量的食物和配偶。随着族群越来越大,它们拉拢了一批忠诚的奴仆为它们管理给它们工作的那些工具鼠,那些可怜的家伙如果偷吃将会遭到攻击,便只能依靠日夜不息的工作换取勉强生存的机会。”

“渐渐的,底层的老鼠死去了,它们没有配偶,自然也没有留下后代,它们灭绝了。而高台区的老鼠占有所有的资源和配偶,留下的大量后代中,力量最强大、手段最残忍的继承者将接过高台区的统治权,其他的后代将被赶到底层,成为新的底层劳动者。”

讲到此处,声音截然而至,理事静静等待后续,领主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转过身,从长袍下取出一件用黑布包裹着的物品:“我知道您来的目的,就不再浪费彼此的时间。回去把这个交给你们那个精明的理事,然后去享受您的假期。哦,记得让您的随从原路返回,您自己则绕道西北,打扮成行脚商人模样再回去,途中别联系商会。”

理事连声道谢,在接过包裹后,摸到里面是一个矩形物体。

来此的目的既已到手,主人又下了逐客令,自然是没有理由再逗留,理事到了别,正要离开,不过好奇心还是驱散他回头问了一句:“那些老鼠后来怎么样了?”

“老鼠?”领主现在的确笑了起来,那张怪异的脸上竟泛出些许魅力。

她微笑着,轻声吟唱出青丘旧式葬礼上的挽歌。

那是古老的青丘语,理事听不懂其中含义,但领主沙哑的嗓音唱出的镇魂曲并不悲伤,只有着一种仪祭上的庄严与肃穆。设施透明的外壳在歌声中消散,一只未经机械化改造的凤凰不知从何处飞来,直接吞下了谷堆上肥硕贵族的尸体。

“如你所见,一只都没有剩下,它们本应合作发展,壮大种族的力量,共同打破这个牢笼,可它们却将精力放在了永无止境的内斗上。我并没有试图毁灭它们,毁灭了整个族群的是它们自己。”

理事再迟钝也终于听出这个故事另有所指,急忙连声告辞,落荒而逃,连尾巴都夹在腿间。

……

贤者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目送心思单纯的理事远去,看不出心情晴雨。那个全身重甲的护卫守候在一边,另一边是用嘴梳理羽毛的原种凤凰,太阳已经落山,一天中最后的暮光照射到大厅的无数镜面,反射成一片皎洁,远方的天空,一片无边无际的乌云笼罩着大地,它朝着这边移动,可以预见到不久就会有一场大雨了。

借着暮光,能看到大厅中哪里有什么老鼠的世界,这座尖塔也根本不似理事所看到的那样阴暗。这里只有摆满了镜子的大厅与各式各样大小的木雕,在镜面反射的暮光作用下,木雕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刚才理事见到的一切好似一场梦,一场幻觉。

“他本来可以平安返回,原本的路线上,商会那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他却莫名其妙的信任我,但按照我指出的路线,才反而会遭劫;他因此丢了职位和工作,从多年拼搏才换来的地位成为一名最底层的工人。”

“却也保住了一条命,很遗憾我替他做出了选择。”

“和天底下所有那些可怜人一样,他相信自己见到并理解的,自以为比其他人掌握了更多的信息,比谁都要更接近真相。”沙哑的声音缓缓叙述着,像是讲给护卫听的一个故事,又像是在感叹一出无法避免的悲剧。

“但他在这段时间所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都是我乐意并在刻意引导下让他看到、听到、想到的,当他为自己的机智过人而沾沾自喜时,殊不知已经成为了一具活着的傀儡。”

“阿聂,我在想,”她对护卫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现在也处于被巨大的信息差所产生的思维控制中,那该如何找到一线生机?”

“从完全相反的角度去思考?”护卫的身音与领主的沙哑正好相反,是一腔清脆纯正的都城口音。

“不,不行的。”

被称呼为“阿聂”的护卫第一次看见那个平日里理智的不像真人的贤者阁下,这会直勾勾地盯着远处飘来的乌云,脸上竟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祂们回来了。”

“什么?”护卫察觉到这位多年的好友此刻颤抖的声线。

“祂们回来了。”贤者的声音几乎被雷声所掩盖。

往日嘈杂的鸟叫声都已悄无声息,万籁俱寂中,突然的雷声惊心动魄。

忽而闪现,震耳欲聋,却使时间更为寂静。

贤者张大了嘴,神情落寞,良久,才苦涩地说道:

“我做了这么久的准备,在祂们面前,也不过是孩子的幼稚把戏,随手便可抹去。”

“无论多少次都无法撼动既定的结局,我就像拦在浮空船前的虫子一般。”

贤者此刻显得异常颓丧。阿聂不知道怎么做,也明白自己给不了朋友任何支持,只是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贤者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又重新变成了那个理性的帝国领主。

“可我总要向命运发起挑战的,如果我连全力以赴的勇气都没有,那也同样没有资格拥有我所珍视的一切。”

暴风雨就要来了。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雷声,最后一丝光明终于消失殆尽,夜幕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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