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次又是闯了何等祸事?”玄若合上手中的经卷,拿起茶杯抿了抿茶沫,慵懒地抬眼看了看跪在对面的初暖。
对面的女娃已经长到了十三岁的年纪,个子说来也奇怪,一直没有多大的长进,瘦瘦小小的,还是像个八九岁的孩子。样貌却颇为讨喜,双颊红润,肌肤好像是刚剥下壳来的荔枝肉,可谓是娇嫩欲滴。似是刚疯玩过后,头发有些凌乱,一双黑琉璃一般的眼睛正定定地盯着面前的人。
玄若自然是没变什么样,依然仙风道骨,一脸寡淡的样子。面容上依旧是二十多的样子,五官精致,双眸如墨。低头的功夫,几根随意的发丝披散下来,轻拂过那高挺的的鼻梁,停留在纤薄的唇间。面色有些苍白,大概是不怎么出门的缘故。一身紫衣,腰间佩玉,看起来既清冷又疏远。
“师父……这一次说了有什么好处?”初暖舔了舔嘴唇,长睫毛扑闪了几下,一点一点地挪到了玄若的案前,果不其然,故技重施,又要开始耍无赖了。
“不说也罢,柴房睡上几晚也无妨。”玄若依旧面无表情,这初暖也不知是随了谁,走到哪都能掀起一番风浪。
“别别别,师父您老人家有话好商量,肯定是那崇裕告的状,再也不带他玩了。”初暖有些懊恼,说好了一起去山中逮野鸡,崇裕这小子放鸽子也就罢了,还来告状,也太不厚道了。
“这你可是太冤枉崇裕了,是这山中精怪来向我诉苦的,不过你这么一说,现在可是你坑坏了他了。”玄若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一挥手向初暖扔出了一叠经书。“你们两个分了吧,明天我要看到双份的。”
“是,师父。”初暖佯装委屈的腔调抱起经书,揉了揉自己跪酸的双腿,鞠躬退了出去。
虽说从小到大初暖闯过的祸事不计其数,但一直都有“倒霉鬼”崇裕跟自己一起受罚。要说崇裕可是除了初暖最小的弟子,比初暖也就大个三岁的光景,由于性格敦厚老实,所以从小到大初暖使唤的一个对象,所有的课业都是崇裕做,同样罚抄的经文也是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小暖我说你也太不仗义了,我人在屋中坐,罚从你手里来。”看到初暖怀里一次比一次愈发厚实的经文,崇裕不免有些悲从中来。
“哎呀!谁知道这次惹到了山中的精怪,跑师父老人家那边去告我状。”初暖将怀中的经卷一股脑扔到了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跪了一个时辰跟师父他老人家周旋,都有些口干舌燥。
“我求求你以后能轻点惹事成么?师父他老人家本来就向着你,明面上罚你,实际上都是在罚我。”崇裕有些头疼得揉了揉太阳穴,这个小师妹自打会走路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乳娘回乡,师兄一个接一个地嫌弃,最后就不得已到了自己的手里。
“抄抄经文而已,这个你最擅长了不是?不过为了补偿你,给你看看我这次抓到的一个好东西。”初暖随即从怀里掏出来一颗蛋,是早前下山时从夜猫子窝里掏的。
“咋了,你要给我吃啊?”崇裕有些无奈得看了眼初暖手中的蛋。
“瞎说,它父母都被山野偷猎者打死了,估摸着过几天就要破壳了,师父一直不让我养灵兽,我看它可怜,养只夜猫子陪我也是不错的。”初暖越说越委屈,这也是她的一贯伎俩。
“那……你还不赶紧给它找个窝。”崇裕嘴上没有什么好气,却也起身为初暖准备了起来。
这日,外头还在下着小雨,初暖躲在屋檐下百无聊赖地拿生肉喂着小夜猫子,虽说才三个月大,早已经羽翼渐丰,看起来肥嘟嘟地颇为可爱,吃起肉来也是不含糊,搞得初暖每次都要偷偷下山去给它捉田鼠。
“阿肥,你说师父明日生辰,我送点什么好呢?每年都要纠结好久。”初暖看夜猫子肥得不行,干脆给它起名叫阿肥,阿肥抖了抖身上的羽毛,装没听见,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这夜猫子白日里睡觉,休要惊扰了它。”刚到就看到初暖拿手指戳弄着正在睡觉的阿肥,小丫头跟小夜猫子蹲在一块的画面在鹤渊的眼里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这是鹤渊第一次代替师尊来到崇吾山,师尊身体抱恙,身为大弟子自然是要承担起这个责任。头前有一小弟子引他在此处稍等片刻,刚走了两步便看到蹲在屋檐下的初暖,素闻这玄若尊上又新收了一位女弟子,想必这位便是了。
“你是?是来为师父庆生的仙者吗?”初暖拍拍屁股上的土,起身打量起了站在身前的鹤渊。只见此人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身型高大硬朗,一身白衣不沾纤尘,玉冠将头发高高束起,五官深邃,眉宇间呈现出了不同于这个年龄人的成熟之气。一双眼睛好似能看透一切般盯着初暖,深褐色的瞳孔佩着精雕细琢的五官着实让初暖愣了一会。
“尧光山,羽蘅真人坐下,鹤渊。”眼看天气转晴,鹤渊收起手中的油纸伞,冲着初暖拱手一拜。
“啊,是羽蘅真人弟子啊,师兄都在忙,不如我带你去找我师父?”初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拱手回拜。
说实话,以玄若的性子并不是十分热衷庆生这件事情,崇吾山乃修道之地,素来是冷清惯了,他也倒是乐得清闲。说是众门派前来庆生,倒不如说是门派间的交流与切磋,崇吾山怎么也算得上是众所周知最为著名仙山,众门派间也是想着借此机会巴结一番。
“听闻令师尊近来身体欠安,可有所好转?”玄若现下换上了一身青色长衫,不同于往常的是,头发干净利落地束了起来,正倚靠在凭几上与鹤渊寒暄着。
“尊上挂念了,师尊年事已高,只是偶感风寒,现已无碍了。”鹤渊微微颔了颔首。羽蘅真人与这位玄若尊上平日里私交甚好,说来倒也是有趣,明明年龄相仿,玄若多年竟然容貌没有丝毫改变,还是一如年轻时的模样,倒是自己的早已经不见当年风采,二人看起来倒像是一对忘年交。
“上次见你的时候你也就不过十岁,如今都长这么大了,怎么样,多年的闭关可有收获?”玄若第一眼见到鹤渊的时候便看出此人的不同寻常,一双眼睛好似过尽千帆一般,小小年纪便已经将仙法修行地出神入化,也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奇才。
“承蒙尊上关照,收获自然是有的,能人辈出,晚辈这实在算不上些什么。”鹤渊轻微勾了勾唇角,冲着玄若拱手作了个揖。
“你这孩子,还真是跟你那师父一个德行,正经。”玄若摇了摇头轻笑起来。“一路赶来估计你也是累了,我让暖儿这就带你前去歇息。”一旁候着的初暖早就有些站不住了,也不知道阿肥睡醒了没,是不是饿了。见师父叫了声自己的名字,立马回过神来,带着鹤渊退出了偏殿。
“听师兄们说,羽蘅真人门下有一大弟子,修炼可谓是出神入化,说的大概就是你吧?”见对方许久没出声,初暖便先开了腔,修仙的里面最怕冷场的大概就是她了。
“嗯。”一路奔波却是有些乏累,面对这种这种刻意的寒暄,有刚刚屋里那就够了。
“嗨!我说呢,怪不得师父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内什么,你的屋子就在我师兄崇裕隔壁,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初暖虽说是不学无术,但绝对不是个不识趣之人,将鹤渊领进来便也退下了。
今天的崇吾山有些热闹,前来参加寿宴的人几乎都来了个大概,弟子们都在忙着接待,初暖倒是闲的不行,一会后厨捣会儿乱,一会前院鱼塘捞个鱼,这一下子倒是没人顾得上管她了。
“你又乱晃悠,跟你说哈,这一次跟以前不一样,瞻渚山的人来了,小心一些。”刚闲下一会的崇凡一出门就看见了百无聊赖的初暖,这“小阎王”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啥?那不是……师父老人家以前那自立门派的大师兄么!”初暖想起来之前与崇裕偷听到的八卦,不禁有些好奇了起来。
“你又知道了,不许出去乱说啊,反正你就知道这两天老实点就行。”崇凡近来确实是有些忙,只是简单吩咐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初暖心中渐渐浮现起了那些偷听而来的陈年旧事,据说这个瞻渚山的尊上玄樾一开始也是崇吾山的,还是最受器重的大师兄,后来不知是为了什么,背叛了师门,反目成仇。再到后来,突然有一天一个新的门派兴起,那就是瞻渚山,弟子在短短的时间便超过了很多大的门派,坊间传言其修习的是一些不正当的仙法,究竟是不是,初暖也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