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沈连华要走了,他代课的两个班级联合起来开了一个欢送会,很热闹。有四人缺了席。叶飞贪图一时飞行的快感而从高楼上跳下;花去参加春季散打比赛;晓芸在学校做出反应之前自动退学;灵去参加市钢琴比赛。
很高兴,真的,可以和大家一起度过这些日子,我真是很高兴。虽然时间不是很长,有些遗憾。但,可以和大家一起,我真的很高兴。沈连华停了一会才接下去说。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的事,有欢喜的,也有遗憾的。我负有很大的责任,我没有尽到一个老师的职责。在这里,我向同学们,还有回来的沈芳如老师道歉。我并不渴求得到大家的原谅。我......算了,那些事,不提了。我在这里预先祝大家高考取得好成绩,如果有同学过来师大这里读书,一定记得告诉我。
台下依旧是掌声一片,与操场上的掌声不同。
欢送会开得和联欢相似,有很多节目,有很多零食。如果不是最后的哭声,和那一首朋友。空气不会如此的感伤。
市体育馆,散打擂台上,穿黑色短裤戴黑色拳套的花和穿红色短裤戴红色拳套的男子对峙,连汗水流进眼里都强忍着不敢眨一下。
花已经成功进入四强,只要再打过这一局,就可以进入决赛。
台下一片喧嚣,呐喊声,加油声,咒骂声,喝彩声,笑声......反正,一片混乱,什么也听不清。安静的,只要裁判和双方的教练。花的教练站在擂台边,眼睛死死地盯着花,不说一句话,没有像其他的队员那样为他加油。他知道,比赛中,比什么都重要的是冷静。只有冷静下来,才能够发挥出最好的技术。
花,揍他小子,打他。刚进俱乐部三个月的小子在台下大喊。
花回头,一指他,示意他闭嘴。对方以为这是破绽,一脚就踹了过来。如果这真是破绽,那倒下的一定是花。然,这却是花布下的陷阱。花闪过对方的攻击,一阵乱拳打下去,打得对方头昏眼花。红方隔挡不住,便搂紧花的肩,只等场上裁判叫分开。花却不停,凶狠的冲膝一下一下地撞击在对方的肋部。他知道,撞击腹部的没用的,对这些经过艰苦训练的散打高手。等裁判叫分开,对方已经站不住,被担架抬了下去。
花,成功晋级,进入决赛。坐在上面的总裁判对着麦克风说,声音响遍会场。
同俱乐部的会员聚集过来,拥住花,大声呼喊。教练在一边微笑点头。
市文艺表扬会馆。不同的擂台,想同的对决。
灵穿一袭白色的裙子,头上扎着蝴蝶结,对台下的观众鞠躬。也许也紧张,她的手微微颤抖。只是,在她做到钢琴边的时候,手轻轻落在琴键上,周围的一切便在瞬间归于黑暗。她不再关注周围,不再害怕,只是醉心于自己的音乐。她开始弹奏,专心,连台下的掌声也没有听见。
这就是天赋。或许。
灵就是这样的人,一个天生的表扬者。只要走上舞台,音乐响起,就可以忘记一切。
轻扬的钢琴,像水一样流过台下每一个人的心田。场上是沉醉的演奏者,台下是各怀心事的观众,有真心的倾听者,有拉来捧场的亲友,有其他参赛者的亲友,有困得打盹的人,也有眯着眼沉醉的人......
当然,台上的人是什么也看不见,她所看见的只是一片黑暗。
一曲终了,掌声响起,她过了许久才明白过来,站起来,走到台前,向大家鞠躬致谢。她又开始害怕紧张,手微微颤抖。
这是天赋。
司仪宣布入围决赛的八人,灵自然是在其中。
有人上来送花,灵接过,说谢谢。一大捧花,是野花,也花店里卖的不同,上面有一张纸,你是冠军。她抬起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上来送花的人。台下是涌动的人头,她什么也看不见。
散打最后决赛是在第二天举行,而钢琴赛是在一星期后。
还是在市的体育馆,热闹喧嚣,混乱吵杂。
花的对手,穿红色短裤的少虎,是上一届的冠军。
比赛在一声铃响后开始,双方开打。
灵背着书包进入会场,好不容易挤过人群,到了前面。她和花的教练认识,据说他在追教灵钢琴的那个女老师。他时常去她们的音乐教室,还叫灵帮他拿过花去给她们老师。灵走过去,和他打招呼。
你也来看?教练忽然想起,说,对了,你和花认识。
呀。灵用手挡住自己的脸,退后一步。因为台上的花被少虎一个接腿摔,摔到了这边来。场上裁判拦住冲过来的少虎。花站起来用黑色拳套擦去脸上的血,眼中闪过狼的凶狠。
转眼两局过去,花占了上风,少虎的脚受伤,在第二局的时候只有挨打的份。
休息的时候,灵递上自己的水给花。花看了她一眼,拿过旁边教练水里的水,喝了一口,其他的都倒在头上。
灵低下头。
铃声响起,休息时间到,花的教练从台上下来。他拍了一下灵的肩膀,说,别介意,花只是不太会表达自己。
恩。灵点了一下头。
比赛继续,少虎只是挨打,只是退,基本上不敢进攻。可是,花却突然放慢了进攻,甚至不攻过去,而是故意让对方击中。
怎么回事?灵问。
花,你要做什么?快打啊。教练再也沉默不住,他知道,花是要故意输掉比赛。
花回过头,对教练微微一笑。对方也似乎明白过来,用尽最后的力量,一阵乱拳打过来。花只是笑,只是稍微闪过,或是隔挡,并不还击。
打假拳,这也太假了吧,搞什么嘛?台下骂声一片。
花。灵终于喊出声来。
花一面挡住对方的击打,一面回过头看她,眼中闪过一点奇怪的光。
一阵乱拳过后,花依然站着,吐掉口里的东西,说,打人都没力气,还冠军呢?一个高鞭腿,击中少虎的太阳穴,倒下。
这混小子,害我瞎担心。教练对花骂。
好啊,花。灵跳起来,大声喊。
在队友的拥抱中,花回过头去看灵,眼神复杂。
若不是她在,我分明可以倒下的。花咬着牙想。
花,你有来看我的比赛?那花是你送的。灵在花从休息室拿着东西出来的时候问他。
没有。花说。
就是你,我知道。灵坚定地说。
没有。花走了。
是你,是你。灵对着他的背影说。
一星期后,钢琴赛现场。
灵是第三个出场,还是穿着那条白裙子,还是打这蝴蝶结。她深深对台下的观众鞠躬。父母在台下对她招手,她却在搜寻另一个身影。没有。
她怀着失望,走到钢琴边,坐下,手指放上去。随着第一声钢琴声响起,她又坠入自己的城堡,周围一如既往,只是一片黑暗。
台下,最边缘的地方,花安静地站着,手里拿着一大捧花,是从墓场那里摘来的野花。他没有再去那个小山谷,知道不能再去。
一曲终了,她走到台前,对大家鞠躬,然后走回幕后。才到幕后,就接到一大捧花,不是野花,是玫瑰配着满天星。花里面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难道真的不是他,不一定是他。灵在心里想。
如上次那花中的字条所写,灵是冠军。
领完奖杯,一个男子跑上来,把一大捧野花交给她。她没有马上接,小心地问,是谁叫送来的?那男子一指台下,然后把花递给她。她接过,顺着他的手指望下去,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灵麻木地举着奖杯,望着台下,可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