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春天的夜里，细雨轻飘飘地在窗边滑过，留下湿湿的痕迹。时不时发出淡漠的声音，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只是用人类所不能听懂的语言。
他走了远路，绕过楼下拐角的地方那个超市，去大街上的一家超市买了酒，啤酒和威士忌。然后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就如以前晓在的时候一样。一个人，不开灯，在黑暗中喝酒，大口地灌进去。表情什么的是没有，因为黑暗把他淹没。
九点多的时候，有人在外面敲门，咚咚咚，迟疑中带着坚定的决心。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错觉，于是，只是喝酒，连站起来的打算都没有。门响了大约五分钟之后，沉默下来，又过了五分钟。他放下酒瓶，清楚感觉到门外的人还站着，安静地等待着他去开门。熟悉的空气从门缝挤进来，缠绕在他的身边。
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停下，手握在门把手上。屏息静气，深呼吸，心在加速地跳动。他已经知道门的另一边站着的是谁。
他开始冷笑，然后回复到一脸的无所谓。打开门，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眼里。是她，那个以前常来的女孩，那个他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女孩。那个他喜欢的女孩。
哟。他呢喃了一声，张开手，想要拥抱她，却发现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于是做罢，转身走进房间。女孩跟了进去，看了四周，空出一只手来按亮了灯。她说，这里还是没有变。
他用手挡住光，眼睛眯起来，模糊不清地说，还是有一些不一样，你走之后，进来过几个人。
在我看来，一切并没有变，包括你的心。她一面说话一面走进卧室，把孩子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她在孩子的脸上轻轻吻一下，泪水落入孩子的唇间。
她再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又坐在地板上喝酒。她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也拿起酒来喝。他抓住她的手，眼睛微微抬起来看她，说，你不是不喝酒的吗？喝了酒你的背会发痒和红肿的。
没事，只喝一点的话。她拿开他的手，端起酒来喝。
现在过得不好？他还是把她的酒抢下来，自己喝掉了，不怎么想到找我？他欺负你？我去杀了他？
不是，我过得很好，只是想来看看你。她静静地说，眼睛直直盯着他看，带着泪光。
真的？他问，从她眼睛里可以看出她的哀伤。
很久以前，我和你说过，要给你生一个孩子。她玩弄着地上的一个酒瓶，过了一会才继续说，你记得吗？
当时我说不要，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把喝完的酒瓶丢到外面去，过了大约三秒，便听见酒瓶破碎的声音。他放肆地笑起来。可悲的男人，你以前是这样说我的。
如果，如果......她停下思考用词，过了一会，叹了一口气，做出无奈的表情，我不知道要怎么说，花，可是，我爱你。
你留下来，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他认真地说。
八月，我就要和地球人结婚了。她说。
他抬起头看她，惊异。
很晚了，我要回去了。她站起来，走向门口。
那孩子。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暗哑。
是个女孩，我为你生的孩子。她没有回头，停在门口，我说过，要为你生个孩子，让你在年老的时候不会那么寂寞。
那是，我的孩子。他望向卧室，表情无法用语言文字描诉。
是的，你的孩子。她走出门去。
他走进卧室，看见那沉睡中的婴孩。酣甜的睡眠，平静的表情，均匀的呼吸，洁净的皮肤。这就是他的孩子，还未真正进入世界的孩子，洁净的灵魂。
他趴在床边，手轻轻伸向沉睡中的婴孩，却在触及她的肌肤的瞬间停止。这就是我的孩子。他像个孩子一样笑着，在心里轻轻地说。婴孩的身体稍微动了一下。他急忙站起来，离开床边，知道是自己的酒气惊到了她。然而很快，孩子又睡去。或者说，她本来就没有醒。
你叫什么名字呢？他轻声说出来，声音在静的空间里无限延伸。有一只蚊子停在孩子的脸旁边的被子上。他看见，急忙走过去，小心去把蚊子驱走。然后开始在日光灯下四处寻找蚊子，见一只杀一只。追杀完可怜的蚊子之后，他坐在床边，安静地观望着那个睡着的孩子。不是期望她能醒来与他一起玩耍，而是害怕只是一眨眼，孩子就会消失。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孩子的时候，她突然醒过来，哭泣。他站起来，一时手足无措。把孩子抱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她尿尿了，把裤子给尿湿了。于是他把孩子的裤子退下来，小心翼翼，这发了很长的时间。退下她的裤子，丢在一边，却发现家里没有任何孩子的裤子。他一回转东一会转西，急得团团转，却又手足无措。最后，只能用自己的皮衣把孩子包起来。可是，孩子哭个不停，他抱着她走进走出，抓头发捎头的，毫无办法。
这时候，敲门声又响起来。
他抱着孩子跑去开门，是孩子的妈妈，他不知道名字的女孩。
就知道你不行。她把一大包东西放在地上，接过孩子，轻轻地摇晃着。
他拿起拿一包东西，走进房间，放在地上。打开来看，是一些孩子的衣服，奶粉什么的。
那是孩子的衣服。她已经让孩子安静下来，示意他从包里拿出裤子来，帮孩子换上。孩子在妈妈的怀里很快睡着。她把孩子重新放到床上。
今天到明天，我会照顾她，你要在一边看好，因为以后我不在，就要由你来照顾。她说。
好。他回答。
不要吵，知道吗？她走进卧室去，关上门。
好。他一个人在地板上坐下来，觉得自己好像是做错了什么事。
女孩走的时候，对他说，再见，花，再见。
和以前每一次告别一样，只是这一次告别，是永远。
你叫什么名字？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来。
她笑，什么也不说，径直走了。
终于，他还是不知道她的名字。
再见，再见，花，再见。
他喜欢这句话，喜欢她说的话。
再见，花，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