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钻进了被窝,草根张缩缩脖子,看着黑乎乎的屋顶,才明白过来,刚才是做梦。
他咬咬牙,坐了起来,披上衣服,起身到了廊下。院子里只有冷风呼啸,哪有祖师爷的身影。
他关上门,上好门栓,又钻进了被窝。
身上暖和了,他却再也睡不着了。他只盼着天亮,到后面的石洞里,去看看祖师爷。
盼着天亮,天快亮时,他却睡着了。
睡得正香时,有个热乎乎的东西,杵他的脑袋。睁开眼,看到有德,正拿竹竿捅他,“太阳晒红屁股了,起来吃饭啦!”
高雅端个碗过来,“大哥快起来,珍珠翡翠白玉汤,太好吃了。”
草根张穿衣起来,往高雅碗里看一眼,原来是菠菜疙瘩汤。
草根张没有心思吃饭,独自一人,出了青峰观大门,往后面走去。
走过一段崎岖的小路,上了一个坡,来到了石洞口。
洞口朝南,从上面垂下来的草,像个门帘子,把洞口遮住了。
掀起草帘,露出了石门。石门又大又厚,严丝合缝。门的四个角上,是四种花朵儿,正是青峰观里的四种花儿。
草根张用肩膀顶住门,手放在对角的花朵上,用力顶了三下。然后换了另一个肩膀,顶在了石门中心,两个手,,放在另外两个对角,按住了上面的花朵,又用力顶了三下。最后,他双掌推门,大喊了三声“开“。
石门缓缓打开了,一股淡紫色的烟气,从洞里飘了出来。
烟气散尽后,草根张低下头,钻进了石洞。
洞里一片漆黑,他打着了火,点上了蜡烛。石壁上有烛台,他把蜡烛,放了进去。
他拿着一支蜡烛,走进了石洞深处,先找到烛台,把蜡烛放在上面。
靠着最里面的洞壁,有一个石台。祖师爷就端坐在正中。他的模样,和刚进来时比,一点没变,还是在合着眼打坐,安详如睡着了一般。
草根张仔细观察一番,整个石洞里,到处都很干燥,祖师爷怎么会说,身下潮湿有水呢?
他把带进来的蒲团,安放在石台上,抱起祖师爷的身子,安放了上去。
他伸手摸原来的蒲团,果然潮湿无比。
拿起蒲团看下面,石台却是干燥的,只有蒲团是湿的。难道祖师爷,真的遗尿了?
他捂着嘴,忍住笑,另一只手,摸了摸祖师爷身下。怪了,这里也是干燥的。
他拿起湿蒲团,走下石台,跪在了地上,“祖师爷,我给您换好了,到了约定的日子,我再来看您。”
草根张走出石洞,双掌一推,关上了石门,放下了草帘。
他刚要转身,忽然眼前一黑,趴在了洞口前,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他醒来时,已躺在东厢房里。高雅端着一杯水,正往他嘴里灌。
“我怎么回来的?”
“博士背回你来的,”高雅说,“我去了山下,无为去了山上,就博士找对了地方。”
草根张回想着,幸亏在洞外晕倒了,要是倒在洞里面,肯定没人能找到他。不知道那里有洞的人,根本看不出,那里是个洞口。
有德站在门外,探进头来,“哟,醒了!“
吴翠莲在大殿里,正在扫地,听到有德喊,便跑了过来,“你怎么还晕倒了?”
“大概是饿得吧,”草根张尴尬地笑了。
祖师爷嘱咐过,不满一年,不能进洞,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吃了点饭,草根张身上有了劲,就下床活动了。高雅说:“你还真是饿晕了。”
草根张又走到大殿,看廊下的几盆花儿。
有德坐在蒲团上,正在看《素女心经》。
“博士,女人的书,你也读?”
读书被打断了,有德极不高兴,“我师父的书,我当然得读。”
草根张心想:“男人学女人修心,会不会出岔子?”
他又看那四个枝条,上面鼓出的嫩芽,都是正直往上。忽然想起,祖师爷在梦里说的“邪神”,他一下子明白了。
送到王世贵家的枝条,芽儿虽然长得快,却都是斜着长的。正直的东西,吹了歪风,受了邪气,就会疯长。
想到这些,草根张心里,有些难过,可惜了那四个枝条,全部报废了。
“大哥,咋还闷闷不乐?”高雅走过来问。
草根张说了枝条的事儿,高雅更担心了,“废了不要紧,别长出什么坏东西来。”
草根张眉头紧皱,“咱们得想办法,让那四个枝条,自然消亡才好。”
高雅乐了,“这还不简单,你给老王出点儿损招,他肯定会听。”
“这样虽快,太不自然了,”草根张无奈地说。
两个人正一筹莫展,王世禄走了进来,肩上还扛了一袋米,手里还拎着菜。
他把东西放进了灶房,“你俩还在啊,我大哥正好有请。”
“请我们干什么?”高雅问。
“说是要重谢你呢,友根。”
两个人坐着王世禄的三轮,到了王世贵家。
听到车响,王世贵早来大门外,恭候着他们了,“友根啊,你快来看看,我浇了点水,芽儿长得更快了。”
草根张跳下车,跑进了院子里。那四个枝条,像爆发了一般,长满了绿芽儿。最早长出来的,已经比手指还长了。
高雅走过来,给草根张使了个眼色,抬起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下。
草根张明白,高雅是让他当机立断,把这四个枝条,扼杀在萌芽之中,别长成了怪材,后悔就晚了。
王世贵乐呵呵走了过来,“怎么样啊,友根?”
“长得很好,你得多浇点水啊,”草根张心里却想:“你再多浇点水,根就要烂了。”
“哈哈,好啊,”王世贵拿起喷壶,下雨一般,喷洒起来。
四个花盆,被喷得水汪汪。草根张不忍心再看,扭头踱一边去了。
他喊着高雅,要出去坐车,回县城里去。
王世贵放下了喷壶,跑过来,拉住了他俩,“你俩可不能走,酒菜我都备好了,咱们痛痛快快喝一杯。”
王世禄也劝,“很久不在一起了,吃了再走吧。”
秀莲也从屋里跑出来,“两位大帅哥,请进屋,先喝杯茶吧。”
堂屋里正中,摆了一张方桌,两把太师椅,放在正上方。
王世贵拉着草根张,“两位兄弟,请上坐。”
“村长,这么隆重,我可当不起。”草根张担心,王世贵又耍花招。
王世禄把他按在太师椅上,“好兄弟,你尽管坐下,一切有我呢。”
高雅却不客气,紧挨着草根张,坐在了次席。
头鸡二鱼三肘子,秀莲一个接一个,往桌上端菜。
菜上齐了,王世贵站起来,给草根张满酒,“友根兄弟,多谢你送的宝贝啊。”
草根张收起了酒杯,“如果养不好,我要收回去的。”
“哈哈,长势喜人啊,”王世贵得意地说,“我听说道观里的,才刚发出点芽儿,还是我这儿,风水好呀!”
高雅伸过了酒杯,“友根不喝,我来替他。”
高雅和王世贵,拼开了酒。草根张坐着无聊,装作上厕所,悄悄走了出来。
当他再看四盆枝条时,一下子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