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张扭头看去,是吴二站在远处,正向他招手。他拉着高雅,对汪满金说:“老师,我们先过去了。”
到了近前,才看到余庆生,蹲在路沿上,一副愁眉苦脸,正“吧嗒吧嗒”抽烟。
吴二招呼他,“老余,过来说说。”余庆生低着头,“你们合计合计就行,我拿他没点儿辙。”
听吴二说完,草根张“嗯”了一声,“他不是要拉吗,是该让他拉个够。”
“这一肚子坏水,不拉出来,也是憋得难受啊,”高雅跟着添油加醋。
余庆生凑了过来,“他可是赖在我家里呢。”
吴二推开了余庆生,“有我呢,他敢在你家拉一滴,我就让他吃了。”
“他一大早就去了,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呢,”余庆生蹲在那里,咽了几口唾沫。
“那正好,咱们去你家吃饭,”吴二招呼余庆生,四个人上了车。
吴二开着车,没急着出城,而是先去了吴大酒楼。
他要了一大包酱牛肉,还有酱猪蹄,又搬了一箱酒,付钱要走时,却不见了草根张。
吴大抬手指指厨房,吴二过去一看,草根张在厨房里做菜呢。
“你弄得都是荤菜,我再整个素的,”草根张擦了把头上的汗,把半盆煮花生米,倒进了袋子里。
“从没见你,对吃这么上心啊,”吴二满腹狐疑,打量着这包花生米。
到了余庆生家门外,车还没停稳,草根张第一个跳了下去。
余庆生的老婆,正在大门口喂孩子,“哎哟,你们可来了,刚才还吵吵着,要饭吃呢。”
草根张掀开门帘子,进了堂屋,“哎呀,大哥,你怎么上了供桌啊?”
“你就是个猪,也得杀完了,秃撸干净了,才能上桌啊,”高雅紧跟着进来,把德山掀了起来。
吴二点了三柱香,走了进来,“你怎么让他起来了?”他把香插进了香炉,和颜悦色地对德山说:“借你这扇子肉用用,我拜拜山神爷,好去采点草药。”
德山立马跳下了桌子,“本大爷,可不是替你们上供的!”
吴二立即变了脸,“不上供,你爬到供桌上干啥?”
“少他娘的装神弄鬼,赶紧让大生子,还老子钱!”德山踢了一脚桌子,坐到了椅子上。
“昨天给你钱,你咋跑了呢?”草根张笑眯眯地问。
“昨天老子有事儿,今天老子不忙了,”德山屈起一条腿,把脚放到了椅子上。
余庆生搬来一张矮桌,放在了堂屋当中。高雅把拿来的肉,倒进盆里,摆到了桌上。
德山从椅子上跳下来,大大咧咧地伸手就去抓。
吴二一把抓住了他,“这是我们买来的,谁让你吃了?”
德山往前挣了挣,吴二的手像把铁钳子,把他固定在那里。他只好怏怏地退了回去,又坐到了椅子上。
高雅拧开了瓶盖,往杯子里斟酒,余庆生先抱起了一个猪蹄子,啃得腮帮子上全是油。
草根张坐在矮板凳上,正好挡在德山前面。他回头拍拍他的腿,“别急啊,老哥,等我们吃完了,就带你去提钱。”
吴二拎来了那包花生米,草根张赶紧接了过来,“这个我来。”他解开包,拿出了一个小包,“这个是扒了皮的,留给我家萍萍,萍萍不吃那红皮儿。”他把一小包白仁花生,扔到了身后的供桌上,正好落在德山右手边。
早就过了响午头,从早晨到现在,德山还没吃一口饭呢。他端起茶碗,连喝了三口,和着嘴里的唾液,咽了下去,好把馋虫往下压一压。可越喝,肚子里越空,叽哩咕噜抗议起来。有一只小手,要从他桑子里爬出来,去抓桌上的肉。
他的手动了下,正好碰到了,那一小包花生米。看他们端着酒杯,都在吹天日地,没有人注意他。他的两个手指头,互相配合着,解开了那包花生米。
他再扫一眼矮桌。这帮家伙,真把他当供桌上的猪头了,没一个人抬头看他。他三个手指头灵巧一动,捏住四个花生米,迅速塞进了嘴里。
没等咀嚼,花生米就滑进了肚子里。馋虫勾出来了,就别想再摁回去。他手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不大会儿功夫,一包花生米,只剩了个袋儿。
他手捏着空袋子,眼盯着矮桌,要是再来个猪蹄子,整上两口烧酒,该有多么美啊。
正想得美呢,肚子里忽然搅动起来,又急速往下坠。“我的娘哎,难道孙猴子钻进去了,在里面耍开了金箍棒?”德山闷哼一声,捂着肚子,站了起来。
他要从草根张身边挤过去,草根张伸手拦住了他,“别走啊,咱这就去提钱。”
“不行,我得上茅房,”德山带了哭腔。
他扒开了草根张,却被吴二挡住了去路,“上茅房干啥啊,你不是要拉在桌子上嘛,”吴二挤住了他一条腿,拿起了酒瓶子,“你拉完了,我给你消消毒。”
德山强行挤了过去,“我的娘哎,真憋不住了。”他刚冲出门去,就听到电光火石般一通急响,然后是连声的哀叹,接着又是一通轰鸣。
高雅跳起来,以迅雷之势掩上了门,落下了门栓。
吴二捂着大嘴,笑得直咳嗽,他用手点着草根张,“你啊你,简直是坏透了。”
草根张一脸无辜,茫然地看着吴二,摊开了双手,“我……怎么着了?”
“你家萍萍的花生米,都让人偷吃了,你也不好好看着点,”高雅气愤地说。
“啊?”草根张回过头,看看桌上的空袋子,“衙内,你看见了,怎么不跟我说啊?”
“我看见时,他都吃没了,”高雅无奈地摊开手。
“这是我一个个扒了皮,专为萍萍做的,”草根张站起来,要往外走,“他得给我吐出来!”
吴二把他按到了板凳上,“吐是不可能了,他正往外拉呢。”
高雅扒到门玻璃上,往外看了看,“躺在院子里呢,爬了好几次,都没爬起来,娘哎,裤子都湿了……”
吴二一把拉回了高雅,“行了,兄弟,别再直播了。”
过了半小时,余庆生沉不住气了,他喝了一大口酒,站了起来,“还是我去看看吧。”
他打开门,来到院子里,走到德山跟前,“德山,起来,咱去拿钱吧。”
德山脑袋贴在地上,刚要张嘴说话,下边又是“稀哩哗啦”一阵响。
余庆生赶紧捏住了鼻子,“德山,他们让我问你,得给你多少钱呢。”
德山哭了,“我不要钱了,真不要了。”
“别介啊,德山,你再来要,我可是没钱给你,”余庆生慢声细气地说。
鼻涕淌了下来,盖住了德山的嘴,他无力地“呸呸”了两下,“大生子,我再来找你要钱,我是你孙子。”
余庆生一咧嘴,“你说话,我可不敢信,到时候,你拉着我的手叫爷爷,我也没辙。”
“大生子,我要能爬起来,我就给你跪下了,”德山大哭起来,“求求你,去我家里叫人来,把我抬回去吧。”
余庆生往外走了两步,又回来了,“德山,我还是不敢信你的活,除非……”
“除非什么,你快说啊!”德山乞求的眼神,无助地看着余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