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不但冷雨缤纷，明争暗斗，而且还有不为人知的——
自诩大侠的人，他的另一面。
这是怀薇进了柳家堡以后才知道的。
经久不出司风院的风诀突然出现在夜阑山庄，让音执大呼稀奇，笑嘻嘻地缠着风诀要他带她去玩，但看到后面陆陆续续来的几个人，音执就笑不出来了。
“喂，你们什么时候把我这里当成你们商量事情的地方了？就算我师兄不在，就算这里就我自己，你们也不能——”音执还没说完，千璕冷冷扫了她一眼，她嘟囔了两句，乖乖闭上了嘴。
千璕，陌初寒，颜深，三个人往屋里一坐，整个屋子就似乎一分为三了，那份气势，让音执巴不得能闪多远就闪多远，免得自己说错什么让他们转而抓住自己的把柄数落自己。旁边风诀倒是自顾自倒了一杯茶，自顾自喝的云淡风轻。最后进来的是一脸苦相的秦歌。秦歌一进来，音执顿时有一种三堂会审的感觉，于是立马笑吟吟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抓过糕点一边吃一边准备看热闹。
“我拜托你们不要再问我了，我真的不知道怀薇在哪里，你们整天跟着我，我要是知道她在哪里我能不去找她么？我要是去找她你们能不知道么？我是真的不知道啊——”秦歌几乎是在哀嚎了。
“怀薇被接进了柳家堡。”颜深剑眉一凛，冷然道。
秦歌一怔，默然了，半晌只是“嗯”了一声。
颜深看他一眼接着道：“老盟主已经传令下来今日就将选出新盟主，同时下令严查五个苗疆人遇害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柳尧棠把怀薇带进柳家堡——”
“他会对怀薇不利？”秦歌猛然抬起头，眼中豁亮一片。
颜深顿了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接着道：“落锦宫虽然对武林盟主并没有争夺之意，但是对违反江湖秩序的人，落锦宫也不能坐视不理。”
“还有，”千璕冷冷接道，“苗疆公主已经派来了使者，责问我国关于她五大长老遇害的事情，要求必须给出解释，远岫接下了这件事，现在正在调查。”
“去你的江湖规矩！”秦歌猛地站起来，一脸少有的怒气，“去你的苗疆！我现在只想知道，怀薇有没有危险，你们抓到怀薇以后会怎么样？还在这儿给我大谈你们所谓的公事！我秦歌没你们那么伟大，行了吧？！”秦歌越说越生气，一掌拍向桌子，在他强大的内力冲击下，桌子四分五裂成一堆木头。
陌初寒沉默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有音执“嗳”地一身惨叫，手中还抓着杏仁酥就跳了起来：“我上好的黄花梨的桌子啊——秦歌你这死人，发什么神经啊！你赔我桌子！我的桌子——”她说一句用手中的箫敲秦歌一下，秦歌没躲，只是面色铁青地站在那里。音执气呼呼地瞪了他半天，看他一直不理人，只好叹了一口气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笨到这种地步的啊，落锦宫要阻止柳家堡破坏‘江湖规矩’，当然不能让他们拿怀薇做砝码，当然也就会找到怀薇保护她的安全。两国之间的事本来就应该拿到朝上讨论决定，但远岫压下了这件事，不就是想帮你尽量不去危害到怀薇，你个笨蛋不领情不说还在这发莫名其妙的脾气——”
秦歌听着，渐渐目瞪口呆，他看向千璕几个人，几个人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好像刚才秦歌指责的并不是他们。
“唉，秦歌啊，你还真是不……聪明。”风诀淡淡一笑，浅浅饮了一口茶，不动声色的样子。
秦歌颓然坐下，晶莹的眼睛里眸色暗淡，长长的睫毛低垂，要多落寞有多落寞。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怀薇，”陌初寒严肃地说，“这件事官府不好插手，我和千璕只能自己暗中查访一下。”说着，他朝颜深微微一点头。
其实原本像千璕陌初寒这样在朝中任职的人，和江湖一大势力落锦宫的少主颜深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但因为有了音执，一切变得很有可能。至于他们相识的原因，音执说她也记不清了，好像是因为她非要拉着他们一起去爬山……
颜深也是一点头，冷声道：“我会找机会拜访一下柳家堡，打听怀薇的情况。”
“关于怀薇，我想说一件事。”风诀悠悠的开口，他是突然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那颗不祥的星辰孤辰，它的红光已经越来越盛，而且在它的身边又出现了两颗忽明忽暗的星星在不断向孤辰靠近，当这两颗星归位的时候，孤辰便真正诞生了。”
“意味着什么？”千璕森然道。
“意味着……”风诀微微一笑，“魔要现世了。”
柳尧棠似乎对怀薇格外热情，在柳家堡大摆宴席款待怀薇。柳飞羽知道怀薇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匆匆吃完了饭，他就送她去休息了。在柳飞羽刚要出去的时候，怀薇叫住了他。
“姐姐……”柳飞羽低着头，声音有些怯怯的。
“告诉我，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怀薇盯着他躲闪的眼睛。
“我……”此刻柳飞羽如一只受惊的小鹿，温顺而不安，似乎与今天一脚结果一条人命的人没有半点关系。
“你在修炼什么武功？”怀薇终于把自己多日的疑问吐了出来。
柳飞羽咬咬嘴唇，低声道：“我修炼了‘破世’。”
破世？
两个字轰然炸响在怀薇脑海里，她骤然睁大眼睛，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柳飞羽。
“你再说一遍？你修炼了‘破世’？”怀薇的眼神由不可思议变成了愤怒。
“姐姐……”柳飞羽拉拉怀薇的袖子，“你不要生气……”
怀薇猛然甩开袖子，她一怒之下用了真力，柳飞羽被撞出几步远。胳膊装上桌角，一瞬间，桌子竟被他撞成几块。怀薇一愣，眼中浮起嘲讽的意味。
“看来你随时准备杀人啊，是么？包括我？”怀薇冷冷道。
“没有！”仿佛是受了什么大的冤屈，柳飞羽几步来到怀薇身边急切地摇晃着他的肩膀：“我没有准备杀你！我杀谁也不会杀你的！姐姐——”
“可你还是会杀人！”怀薇退后一步挣开他的手愤怒道，“你难道不知道‘破世’本就是魔功，学成的过程中要吸取大量鲜血，学成以后也控制不住杀人的渴望，每天都会杀人，见血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杀心，力量会异常强大，但因此你杀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你——”怀薇越说越觉得恐惧，“你会成为一个杀人成性的魔鬼！”
“魔鬼又怎么样？”柳飞羽仰起头，眼中迸射出不顾一切的光芒，“我要站在力量的巅峰，我要杀了一切挡我实现我目的的人，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小羽……”仿佛被他骤然迸出的杀气震慑，怀薇喃喃道，眼神有一点悲哀，“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柳飞羽突然安静下来。他深深地看着怀薇，那是一张混合了稚嫩、温柔还有邪气的脸庞。
“我的目的就是为你打破一切的枷锁。”
怀薇怔住了。
“所以我要获得至高无上的力量，只有‘破世’，能让我迅速拥有毁灭一切的力量，”柳飞羽坚定地道，“只要能让我守护你，不再让任何人干预你的生活，哪怕成魔！”
怀薇怔怔地看了他好久，忽然叹了口气：“你杀了好多人吧？那五大长老，是你杀的吧？”
柳飞羽一愣，慢慢低下了头，良久，轻轻“嗯”了一下。
“小羽，你不可以再练这种东西了，这不是顺应天道的东西，会遭天谴的。”怀薇叹息着摩挲柳飞羽的头顶，慢慢坐进椅子里，眉目间竟有些沧桑，“你让姐姐怎么能安心……杀人者，终杀己啊。”
柳飞羽跪下来，把头埋进了怀薇的怀里，缓缓抱紧怀薇，低声道：“姐姐，我不怕，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姐姐，只要能保护你，我什么都做的……姐姐，你不知道，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我最温暖的时候……姐姐，我真的好喜欢你……”
怀薇拍打着他的后背，一时百感交集。
慢慢的，柳飞羽没了声音。
睡着了么？
怀薇端详着怀里的孩子安详的睡容，心里蓦地涌出一股悲凉。
原来终有一天，你们会自相残杀么？
那么，到那一天的时候，我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