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愈来愈热,只怕要有道大雨。
他的心越来越紧,像是天上被层层密云包裹住的太阳。
地上“热气腾腾“究竟是不是把我们放进蒸笼了呢?他赤脚大步踏在路上,心中却是另一般景象:
“她当真不要再见我了吗?”
“我待你不好么”
“我当真要去寻她么?”
“可你是否愿待见我半分”
他倏然停下,思绪不禁起伏,想起从前她多么好,什么都肯依着我,想起曾经我跳下池中捉鱼,她就坐在水旁悠悠的瞧着,想起我一边砍着柴,她一边拿出绢擦着我的额头……
“不行,说甚么我都要去寻她。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也是甘愿的”
思化为情,气凝成雨。层云遮天,黑风呼啸,天上“河流”翻滚,云涛卷如海潮,如千万军兵厮杀,大有席卷八荒之势。
雨终于落下来了,他的心也落下来。望望天上,又瞧瞧远方,心中时怒是悲,忽悲忽喜。
雨滴哗哗坠流,从天河至百汇,从额顶划过脸颊,雨帘盖脸,这人生得眉须浓郁,身材魁梧,在雨中停留片刻却也感觉呼吸艰难,便欲寻个容身之处避雨。
行至山涧,忽而听得远处呼呼声响,心下大起奇意,顺声行走,呼声渐大,又行走数百步,忽闻数声巨响轰鸣,轰—轰—轰……一声未曾响绝,二声又至,声声仿佛重叠,时而如雷鸣傍耳声势浩浩,时而若裂帛乍破,时而鸣声稍息片刻却有低沉呼啸,仿若龙吟,始终不曾断绝。
此人大骇,回眼望去,只见万仞高崖之巅一悬泉瀑布飞落山涧,低处一清潭印相照应,却也未见另有泄出,心笑道莫非这小潭也能有百丈之深?
瞧望着,心中却舒泰之级,心中既而不去想她,痛苦倒少了许多。登时想起那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川”莫非曾经大文豪李白也来过这里吗?他能写得出这样好的诗句来,我可认不得几个大字,抬头瞧去山端耸入云间,半边山头被云雾遮了去,山尖又从云里生出,这人自道“想来这等高峰李白又岂能上的去,虽然我写不出诗,但今日我能上去也算不输于他的了。
如此想来心中又宽慰许多,由此便择了一条山路疾行而上,起初倒还有几条道路可行,渐至后来草木越多淹没了路径,及至山腰时而怪石突兀,时而草林横生,越往高处走越是冷风凌厉,加之雨势不减,此大汉退心早起,坐起来大骂“你爷爷奶奶全家的,怎地长这样高”急欲掉头下去,倏地里倒转,“噫!那我岂不是输了那李白了,你可好了不得么,我偏偏要上去”
也不知过了几时,终于爬了上去,身上无一干处,也不知是水多些还是汗多些,这大汉也不顾什么便到头大睡,雨小了,眼睛也迷糊了....
碰!碰!碰!几声巨响,大汉猛的惊醒了起来,叮叮当当,密密匝匝的又是不绝如缕的脆响。“哪里来的打斗声?”他尖起耳朵听了片刻,凝神皱眉走了一会儿,遥见远处十几人执剑相斗。八九个黑衣男子站列在外围成圈,脚步紧密,往往一位男子的脚踏下去,另一位黑衣男子脚刚刚好抬起,另一只脚踏去,在前一位男子脚又刚刚抬起,几名黑衣男子凝望着中间的一群平常衣着的敌手步伐仍旧行若流水,足见其配合默契,皆是好手。中间人聚在一团手足无措,周围大小已有十几来具尸首,显然中间并无好手,只有两人镇定自若,一位中年男子气宇轩昂,威风不凡,一位是十来岁少年衣襟破旧,一副下人模样,或许他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娃,又或许他是个傻子罢了。
一位黑衣男子淡淡道“藏得住吗?”手里长剑凌空绕了几个圈,:“说是不说!”话一出忽地长剑指出一个疾刺指往素衣中年男子,“说”字一出便以刺出一剑,说“是不”之时倏地里双肘微沉直劈下去,最后剑尖急颤斜挑一剑,话未说完便刺了三剑,忽左忽右招招制敌,乃是极其精妙的剑招,再看那素衣男子竟是动也未动半分,眼睛亦是未眨一下。执剑黑衣男子心中也不禁暗暗惊叹,心想:“他当真不怕死吗,想来我自己也是不怕,却也做不到如此镇静,是他真的早料到我只是虚招,还是他真有十足把握应付了我的招”
那素衣男子又是另一番想法:“好是精妙,我当真接得了么,接又接得住几招呢,我一个人如何挡得住八个高手呢,又如何保的了大家呢?反正今日是活不成了,只可惜...”
素衣男子怔怔地站着,猛然一抬头,长剑顺手挥舞开来,一步踏上前来,出其不意之下,一名黑衣男子大惊失色,不住倒退,手中长剑横劈格挡,另七名黑衣人也是一惊,便乱了阵角,同刺往那人背心,那人似乎早已预知,回身反剑,又占了先机,众人又是一惊,同是侧身接剑,那素衣男子回转未完足足转了一圈,又转回向落最初面向那位黑衣人。“啊!”八名黑衣男子同时惊呼,七名的“啊”中满是惊异,忽而又转为愤慨,另一声“啊”则是一声骇人的惨叫。
原来素衣人早已料尽全局,待七好手侧身接剑之际顺势回身,又或者说一开始他便是要转一圈,对那七人只是虚招,待那另一名黑衣人刺自己背心时回转之际不退反进,黑衣人那一剑只是刺在了素衣人的身后,素衣人上前一步却又躲开了七人的剑,八柄剑相互交错,自己的剑却刺穿了黑衣人的咽喉。可当真是化险为夷,以命搏命的打法,这等打法并非天衣无缝,只是八名黑衣人大惊之下由不得细想,只顾自己如何躲剑、接剑,倘若像素衣人一般天塌不惊,便也不会乱了阵脚了。
七名黑衣人气得哇哇大叫,发眉竖立,“既然这么想死,那我们就送你上路去吧!”
顷刻间,七人又成一圈,即便少了一人同样丝毫不影响剑阵,七人越走越快宛若一道风墙。
素衣男子任是纹丝不动,他明白不可能再有丝毫取巧的机会了,只有以不变应万变,以后发而先至,这就像下一局棋一样,总是要在变中求变,见机行事,往往找准破绽再将军制人。
千丈之提,始于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始于突隙之烟焚。皆是如此道理。
七人忽而骤停,四肢紧缩,将息片刻,四周寂寥之甚,突然一阵“咣咣咣”,七人剑声鸣响,显然出剑迅速,一人出剑之际接着二、三、四……剑纷至沓来,旁人看来却不知是一起还是分别出剑,不知是一剑还是七剑,不知是七剑一起直来还是四面包裹。
素衣男子倒转剑尖,左一剑,右一剑分别弹开,起初一两件不难接住,但是后来仿佛一剑比一剑重数倍,接至三四剑是掌与肘变十分沉重,及至第五剑时仿佛对方使用了“千斤坠”功夫一样犹如千斤巨石压在手臂上。素衣人大惊,“啊!”
长剑几欲脱手,最后两件说什么也不敢接了,“碰”第六件从耳旁划过,素衣人顺势斜倾几个翻滚避开了,忽东忽西,剑法陡转忽而快如疾风,忽而陡然矗立七人中倒也有两人中剑。
第七剑袭来,素衣人凝立而不动,及至面门时忽而倒行,既无转身,只是右脚微微倒退小半步,却不知他是如何凌空倒退的,他执剑运剑虚点两处。
“啊!”大叫一声,已有人中剑,却不是黑衣人,正是那位素衣男子。
原来黑衣人前六剑是愈来愈重,而最后一剑却是迅速无比,素衣人以快制慢避开第六剑,却妄图以轻巧过最后一剑,却不料最后一剑竟不是重,而是快,是快中之快。
素衣男子应声倒地。
“一个不留,全办了!”
七位黑衣人刹那间杀了六七人。
“啊”这一声不是被杀的叫唤,而是素衣男子的惊呼。
他不知何处生出一股力,奋力爬起挡在最后几位幸存者身前。
眼前剑光忽闪,心中遗憾万分,闭上了眼睛:难道一切都要结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