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拍卖会结束得比市集晚,此时的街道十分安静,只有车轮吱吱地响,白痴儿坐在笼车中低着头。前边是那中年人骑着骆驼,两个年轻人落后一步走着。后边是几车在拍卖会上买下的其他商品,其中有一尊面容模糊的佛像,宁静又祥和地跟着车队前进。飞鸟低低地掠过,它们的羽翼反射着孟多诺的夜晚昏黄的灯光。
车队在城西的一处院子前停下,拍卖行护送商品的健仆纷纷告退。一个年轻人上前一步叩开院子的大门,中年管事牵着骆驼走进院子,随后转过头吩咐两个年轻人去招呼下仆来安置购得的货物,他们是大师在阿堪达的弟子,平日由他们管理这处院子和大师在阿堪达的药堂,而他要先去炼药房和大师汇报这一天收获和支出。
阿堪达大药师每年都会有一两个月在孟多诺度过,诚然这座城市并没有瑰丽的风光,也并非这国家中药师集聚最多的城市,但在这儿总能淘到一些意外惊喜和新鲜的奴隶,而且他过去的学徒生涯也在这儿度过,可他并不喜欢这座城市,正如他厌恶他的老师,矛盾的是他在他老师死去后便买下了他老师的院子,就是现在他住的这儿。至于他老师的药堂,一个普通药师的药堂,他的名头可比那药堂的名头大多了。
实际上阿堪达并不是传统的药师,不然当时他的老师也不会没有发现他的天赋。他主要是发明了观微镜算是打开了微观世界的大门,也是此物才使他有了后边的生物炼药,而正是生物炼药使他一举成为了大药师,算上两个快死的老家伙,以及这二十年来新出现的一位大药师,整个甘也只有七位大药师。
地下炼药房中灯火通明,角落的试验台上拷着一个四肢抽搐的奴隶,他脸上青筋暴突眼神涣散,嘴巴被堵着,这是防止他咬伤舌头。随着时间流逝那奴隶的身体逐渐膨大,约膨大了十分之一后只听“噗”的一声,他毛孔中渗出血来,然后一动不动,似是死了。“身体强度太低了,唉。”阿堪达大师叹了口气。“叮叮当——”连接着外边的铃铛在响,大师走向门旁,转动一座佛像的头部,随后炼药房的门升了起来。
中年管事躬身向阿堪达大师致意。“阿伊努啊,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你也不必拘束,今天可有收获啊?”,阿堪达大师和颜悦色地说道。
“是的,老爷。您吩咐我收集的药材全部收集完毕,还有十个奴隶会在明天送到府上,另外释达婆家的二公子送了您一个异人希望改日能拜访您,这异人身无内力,身体素质却为常人数倍,相信对您的研究会有帮助。还有就是我擅自买了一座无华生大师所刻的佛像。共计花费四百二十金元。”。
“很好,释达婆家的二公子拜访的具体事宜就交给你了,那佛像就暂时摆到这练药室里吧,我先去休息了。对,别忘了清理一下。”阿堪达大师挥了挥手说道。
“是”中年管事再次躬下身子,直到阿堪达大师的脚步声消失在地下通道,才直起身子。
白痴儿被关进了院子西边的一栋砖石房,里边是一条过道,除了刚进去的右边用砖石隔了个房间,其他地方都用铁栅栏隔了一个又一个的隔间,当健仆举着火把押送他进隔间时可以看见,隔间里只铺着一些茅草,角落还放着个便桶,有些墙上还带着血迹,约有三分之二的隔间都是空的,有四个奴隶像是睡着了,还有一个眼里反射着火光却显得死气沉沉,开门的声音没能让他们动弹一下。“吱——砰”没上油的大铁门又重重地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一些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透过墙上的气孔,一束冰冷的月光照在地上,。白痴儿躺在茅草上,出乎意料地没去想玉兰,他想起了隐沙国,还有他那张不是很舒适的床。他在茅草上翻了下身,刚好一束月光照在他的眼角,有些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他用手背盖在眼睛上,焦虑和希望交织的无助使他有些睡不着。“睡吧,睡吧,一切会好起来的。”他低声自语。这些日子他成长了很多,但他还不知道希望有时只会带来更大的痛苦。
阴郁的摇铃把奴隶们从从睡梦中拖了出来,是早食的时候到了,从栅栏底下的活动门中递出一小盆浆糊一样的东西。白痴儿看着周围奴隶们用手抓着狼吞虎咽,只有吃东西的时候他们才像是活着的人。他也吃了起来,味道意外地不错,随着进食,一种奇异的欢乐涌上心头,光线也变得五彩斑斓,身体变得轻飘飘像是胎儿浮于羊水。
早食过后,白痴儿看上去愈发呆傻了。他的四个邻居有两个同他一样,还有一个用手指在地上不停写写画画,剩下一个竟开始手舞足蹈,囚房中气氛怪异非常。当然这只是一时,手舞足蹈的那人很快就停止了,他蹲了下来,然后开始哭,声音不大,但其他几个奴隶像是被感染了,也跟着哭了起来,只有白痴儿还是呆呆傻傻地沉默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痴儿清醒过来,然后便是从骨子里地渴望下一餐饭,“要谦卑地控制自己的欲望”,他回忆起长老的教导。而其他的几个奴隶正呆傻地瘫在茅草上。正在白痴儿思考的时候,又有十个奴隶被送进了囚房,他抬头看了眼这群陌生人被一个个关进小隔间里,他明白自己的无助,但却愈发坚定。
......
白痴儿并不是真正的白痴,所以一直在忍耐,他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直到现在他被绑在一张床上,是的,在吃了午食后他就同还有一个奴隶被一起送进了炼药室,并亲眼看见另一个奴隶被被绑在床上注射了一管发光的液体后痛苦地死去,他才知道,恐怕他永远等不到他想要的时候了,可是在麻醉药的影响下,他甚至都没法动弹。
随着药剂注入,整个身体的知觉开始回归。他的骨头开始发痒,像有虫蚁在爬;他的筋肉开始升温,像有文火在煎;他的血液却冰寒又狂暴,像是他刚入沙漠那晚的沙暴。可他的外表变化却不大,只是皮肤微红,眼中的光彩甚至比常人更强。
“好...好...”阿堪达的手微微颤抖,他预感到或许今天会是他实验成功的开始。他的眼眶有点湿润,十年又十年,他在这项研究上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如今终于看见了曙光。开启人人开脉,人人如龙的时代,而他将永垂青史。
说到开脉,这儿得先说一下这世上的修行大致可归为三种:其一是修下丹田,也就是练气,需先化精为气再以气开脉,开了脉才算入流,然能开脉者这百中无一;其二是修中丹田,也就是练血,需溶精入血,再以血练体,此法最耗钱财,且一旦年老必气力流失,最顶级的法决也只能做到力大无穷金刚不坏,可长生断断是无望的;其三最是玄妙,修上丹田,练神,主流是靠观想,耗费身体精气养脑中冥冥,也有靠研读经意顿悟的,靠血祭诸般仪式请神的等等,必须要说的是,哪怕是练气或练血,到了一流高手的境界,再求突破,那红尘历练或生死决斗其实都是炼神的过程,只炼神的一流的高手,那是世所罕见的,且只炼神者时间一长多身如枯槁,神愈盛体愈衰,不动手还好,一动手只怕敌人未倒,自己先登极乐了。
再说这药剂,它的主要成分是一种阿堪达偶然发现的细菌,一种可以使人精血沸腾,七窍流血而死的细菌,其他诸多价值不菲的配料其实是在压制这细菌的活性和短时间增加人的恢复力,而一旦有人能在被注射之后且存活下来,只要时间一长此人的血便可代替药剂,且药剂的致死率也会大大降低,多代之后甚至消失。
白痴儿的肌肉震颤着,在头脑一片混沌中又突然暂获清明,是的,他感觉自己飘起来了,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而去,也不再忽冷忽热,他还能看见自己被绑在床上的样子和立在房间角落面容安祥的一位大人。
那是谁?当然白痴儿不知道,但他下意识的向祂飘去,一些经义自然而然地浮现在白痴儿心中“...无...鼻舌...意...色身...味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