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明,国子监。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一片的书声朗朗。然而啊,太傅之悠闲,学子之百态终究都是得停下来的,是七殿下到了。
来人绕过屏风,顶着众人注视,站着了。
苏泽看向温如是,少年已大不一样了。与前几日殿上相见形如枯槁,已彷若两人。着一身稿白锦袍,束长穗宫绦,黑罗方心曲领,没什么其他装饰了,素净的不像个官家人,只袍上的六爪龙,熠熠生辉,那是以往从未觉着的顺眼。
太傅指着苏泽旁边的空位,意思落座。温如是应声,尚未坐妥,便听太傅言
“诵过《大学》与否?”
“否。”少年起立。
“诵过《龙文鞭影》否?”
“否。”
“那...诵过《诗品》否?”
“否。”
“那...识字否?”
“不曾。”
“哈哈哈哈...他不识字...哈哈哈...”课桌偏移的刺耳声,文具落地的啪嗒声,学子拍案叫好的嘲笑声,麻雀喳喳的烦闹声。哄堂的是大笑,笑的幸灾乐祸,笑的鄙夷。太傅每问一句,少年的身子就更直一分,什么都没有,就只站着。苏泽皱眉看向少年,不过一七岁的孩子。
太傅让温如是坐下,细听,一本《大学》落下。课桌上空荡荡的,人也萧调单薄的很。一堂课在无言中过去了。
学堂里的人都走完了,只剩下温如是与苏泽。苏泽觉得奇怪的很,每一次,每一次,七殿下都与旁人表现的不同。就这一次,也未曾在七殿下面上看到些许受辱的意思。那一派的云淡风轻,仿佛那个人不是他,一点儿也不像个孩子。
“七殿下。”苏泽行礼问候。少年抬头相望。“若是七殿下不嫌弃,日后我可指导殿下功课。”
“嫌弃。”只一句。
苏泽一愣,似是没有料到这样的回话,然后又笑了笑说“那...殿下...”
“你们瞧瞧刚来学堂的那什么玩意儿?不识字的东西也能来国子监,一个刚从冷宫里出来的贱人,刚刚坐我旁边,真嫌脏...”外面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打断了苏泽的话。落在空荡的屋子里,分外的清晰。
少年这才缓缓站起来,问“那人是谁?”
苏泽垂眼,“回殿下,是五皇子。”
“五皇兄啊。”
“若殿下不嫌弃,我可...”
“不必。你倒是真奇怪,这宫里的人,谁人见了我,不是表面嬉笑,就是背后辱骂。你却给我行礼。你看不见吗?那旗子的风吹的,可不向着我。于我这里,你做再多也是无用功。”
“己之为,何顾他人?”苏泽笑容不变。又进一步,“殿下...不识字吗?”
温如是没再说什么,“不识。”
“那殿下可从基础的学起,然后诵《三字经》一类书...”苏子泽教着最基础的东西,没有一丝不耐。忽的一问“殿下,何故穿的一身素净?”
温如是答“身外之物,没什么意思。”
苏泽暗道,蕴袍敝衣处其间,相似也相似。将一些书递给温如是,笑的温度带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