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大街上宝马惊嘶声更急,原真是宝马遇到了意外。丁正丰站起身,要去察看,却身子摇摇晃晃的,宛如中了麻药,想起是昨晚投宿时喝酒御寒,喝得多了。脚步轻浮,仍有三分醉意地刚到门边,忽门给人擂得咚咚响,店主的声音惊惶道:“客官爷醒醒,客官爷醒醒——”。丁正丰恼道:“什么大惊小怪的!”把门打开。店主脸色煞白,卟地跪倒地上,甚是惶恐道:“大老爷,您是达官贵人,小的店小,小本生意,实是不足大爷您安歇——官——官府的都快来了,要得知,咳咳,小店逃不了干系,这二百文钱,——”从袖间抖抖擞擞地掏出二串钱来,高举面前“是小店侍奉大王的,求大王赏脸笑纳!”丁正丰莫名其妙,喝声道:“什么官府,大爷我一没偷蒙拐骗,二没抢劫杀人,官府来了怎的!”店主更显恐惧,手中窜钱乱抖。丁正丰瞧这情形,略是明白了三分,怕什么地方惹上了官府,可难缠得紧。心生厌烦,气色更怒。店主人颤声道:“这——这钱员外一家十三口——”丁正丰愈听愈不对劲道:“什么一家十三口!”一脚将店主碰开,大踏步向店外抢去。店主人给他这么一绊,哎呀哎呀地滚在一边,手中铜钱散了一地,他从地上爬起,急着去拾滚在地上的铜钱。
丁正丰出得店子,看街上光线甚是明亮,似是中午时分。街道右首汗血宝马在大街上纵横跳跃。宝马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聚集了上百个汉子,每两人手中拉着条长绳,想将宝马绊住。宝马电闪退进,极其准确地跨过条条绊绳,扬鬃怒厮,而就是舍不得走。街道两边看热闹的人围了不少。宝马见得主人现身,抖擞神威,一声怒嘶,纵起一丈有余,生生跃起三条绊马索,又连两纵,到了主人身边。丁正丰大踏步站定,怒喝道:“你们关内人物,好生无礼!凭什么要绊我马儿?”声音震响。绊马的四五十名精壮汉子齐是一惊,退后几步。丁正丰好不恼火,他昨夜来时将马放任街上,谁知让它给这群关内人戏弄。正自静寂,忽“得得得”的蹄声急响,不远处有七名官差纵马奔来,口里大声叫道:“那人在哪里?”气势汹汹。众汉子一见官差大喜,不少人忙指前面道:“在这里!”七名官差大叫道:“休走!”纵得更急。
丁正丰酒气汹涌,斜眼看七人前来。七名官差来得近前翻身下马,当中个使个眼色,在丁正丰前一丈处立定,其余三名官差绕身过去。为首的捕快手按刀柄,怒气沉沉地指宝马喝道:“这马可是你的?”丁正丰凛然道:“正是,你们——”他见势不妙,便要拿话说个清楚,岂知‘们’字刚吐,为首的捕头一个纵身跃扑过来,想把他牢牢抱住。丁正丰又惊又怒,闪身后退,宝马惊退三丈开外,丁正丰若在平时,那一退可退七丈左右,但现在他酣睡刚起,中酒太深,这一跃仅只退开得一丈,给那捕头扑到他跟前,丁正丰慌忙中一掌劈出,将捕头劈倒在地。但只这么一缓,左右前后几位捕快一捅而上,丁正丰不能动,左颊啪地一痛,给打了一尺,只打得他一怔,跟着后背吃痛,身子被人踢倒在地。三个捕快把他压住。
围观众人见丁正丰给捕快拿住,欣喜若狂地奔围上来。宝马见势不妙,避在一旁扬蹄嘶鸣。刚才绊马的几十个壮汉这刻也不绊马了,愤声喝道:“杀了他!这狗贼,竞将钱员外一家十三口杀尽了,坏事做尽,畜生不如!”四名捕快中两人反扭他臂,用铁链锁住双腕。二人执住他两臂把他从地上揪起,六人拳打脚踢。丁正丰又惊又怒,叫道:“你们凭什么锁我?”。“凭什么锁你?”一个捕快啪地给他一巴掌,喝道:“他妈的,你在永州连杀了十三口人命,难道还嫌少,锁不得你?!”丁正丰几欲给气得昏去。二个捕快将丁正丰推到那受了一掌爬起身的捕头跟前。那捕头提起拳头,就他当胸连揍四拳。
丁正丰给他四拳揍得酒气汹涌,好不疼痛,不觉酒醒了七分,丹田中一股内劲将聚不聚,他挣扎不动,只得忍住疼痛,引导这股内息凝聚,只待力道一生,便要拿他几人消恨,一声不响。那捕头又揍了两拳,恨恨道:"好,果然是个杀人越货的硬骨头,你不出声,道我可怜你?再吃我几拳试试。"吸口气,一拳击在丁正丰胸骨。丁正丰痛得浑身一扭。众人哈哈大笑,呼道:"彪大爷,再来一拳!"捕头得意笑道:"好!再送给你一拳!"他肩骨给丁正丰一掌几欲劈折,岂能善罢干休,长长地吸了口气,劲透拳头,啪地击在丁正丰小腹。丁正丰整个身子给他击得重重一沉,忍不住张开口,喷出肠胃中的酒水,喷在那捕头脸上眼上,满头满脸。也就是这一喷吐,丹田中久散不聚的内息涌动,四肢内劲暗生,丁正丰止不住心中狂喜。那捕头脸上酒气醺天,大大丢脸,急伸袖擦去污秽,恼羞成怒道:“不中用的东西,我叫你吐!”提起右脚步,狠狠一脚向丁正丰小腹踏去。
丁正丰霍地飞起一脚,正中这捕头左腹。捕头一脚没碰到丁正丰,反给他踢得飞起,撞倒近旁排汉子,滚落地上,手足抽搐。丁正丰跟着运劲一抖,挣脱了揪着臂的另四捕快之手。他手仍给铁链缚住,右臂重重前撞,把扭住他右臂的捕快撞倒地上,后面近他身的三个捕快给他这势一吓,不敢扑身抱住他。丁正丰受气良久,此刻得脱,恶从心生,赶上一步,将给他右臂撞倒的捕快拦腰踢起,这捕快飞落人群,人群惊走,这捕快撞在地上亦是爬不起来。围观众人急地逃窜。另五名捕快齐发声喊,挥动戒尺腰刀,向丁正丰扑去。
丁正丰才智武功兼倍,数十年来,从来没吃过什么大亏,这刻孤身到雁门关,一言没说,给人重打重折,几欲气得昏死过去。现在宝马在侧,以他武功身手,纵使双手受缚,要想逃走亦是轻而易举之事。然而这傲笑草原的人物,岂是这般容忍落败的?见五人扑来,反而抢上两步,气愤难当下便欲拿一人开刀。五名捕快武功平庸,只丁正丰喝醉了,方一哄而上地拿了他下来,眼下见他脚踢二名同伴,一脚一个,没一个爬起来,给他一迫近,反倒不自主地惊惶后退。但退得两步,还是一哄而上。丁正丰这回拨腿就逃,他胸中怒气略消,看清了形势:自己只能腾出双腿,他五人再是不济,一哄而上刀剑齐施,自己终是斗不过,拔腿佯逃。
跑得十多步,佯似摔倒地上,挣扎不起。两人急扑而至,一使戒尺,一使腰刀,丁正丰忽地打挺起身,瞅准使刀捕快腕,一脚踢飞腰刀,跟着连起二腿,将两人踢得趴下。又一个使铁链的捕快赶到。丁正丰见五去其二,再也不用心惧。一声冷哼,把那捕快只吓得倒退二步。跟着一使腰刀的汉子赶到,随后一人本是使铁链的,但他铁链已用来锁在丁正丰手臂上,没了适手的兵器,胡乱的抢了柄腰刀在手。丁正丰知此人不足惧,正身面对使刀的捕快。三人将他合围中心,突地发声喊,齐攻过来。
丁正丰踏步向前斜纵,那捕快挥刀拦切。丁正丰冷哼一声,双腿略晃,一脚将他踢得飞起,连人带刀滚落一旁。使链子枪的赶到,见这等变故,只吓得双手乱抖,不停缩步,拿刀在手的早见事不妙也是驻步,两人都不敢动,距五六步望着。丁正丰瞧大局已定,心中怒火大盛,道:“怎么,还想逃莫?”两人齐是一抖,心中发软,止不住卟地跪倒地上叫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丁正丰冷声道:“你二人好得很,既求我放你二人一条生路,还把东西捏在手里。”踏步上前。二人齐啊的声,把铁链和腰刀扔得远远的,一迭声求饶。丁正丰驻步冷声道:“想活命,倒也不难,把我手上铁索解开,饶你俩不死!”走到那使铁链捕快身前,反过身子站定,要那捕快解他手中铁链。
两捕快大是一喜,齐道:“谢大爷饶命之恩。”使铁链的捕快站起身来。丁正丰道:“你若想抓我,不妨就这么再来一扑,或是抽把小刀,在我背后一戳,我这一脚也踹不死你!”那捕快连道不敢,他是见过丁正丰脚上功夫的,腿一踢出,再无一人起来,当下哪敢放肆,老老实实地解那铁链。丁正丰手一得脱,左手倏地一伸,紧紧扑住了那捕快右手脉门。捕快啊的惊声。伏在地上的捕快本自心惊肉跳,闻声急地纵身外掠,身手敏捷,倒也学过点三脚猫的功夫。丁正丰受制一直到此,得脱恶气大盛,喝道:“死罪既免,活罪难饶!”右手绕铁链一端重重旋得两旋,突地放手射出。铁链呼啸,正中在逃的那捕快背心,将他撞伏地上,那捕快哎呀都不来及哼一声,便即栽倒地上,爬不起来。给丁正丰抓在手中的那个捕快只吓得脸无人色。
丁正丰怒气兀自不息,喝道:“你们凭什么拿我?”捕快牙齿格格作响道:“不,不关小弟事,他们——他们陷害大爷说——”丁正丰道:“说什么!”捕快道:“说大爷是——连杀永州狮子门钱员外一家十三口的凶——”丁正丰一愣,江湖中事诡密异常,不想自已给胡乱地绞了进去,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快走的好。心中计较,脸上却仍甚怒,道:“你们拿你们的犯人,怎么认定我就是凶手?”这时宝马见主人挺身直立,边拿眼睛盯地上六人,边踱步过来,喜声轻鸣。那捕快道:“大爷的马——是匹——千里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