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琰率领先锋次日一早便到达了澜沧江东岸的土蕃军队大营。
“将军,”参将谢彬道,“这究竟是军队还是佃户,土蕃王麾下竟然全是如此土鸡瓦狗之辈,这仗还如何能打?”
陆琰摆了摆手,让谢彬住嘴,一旁的参将柳洌道:“听说土蕃王麾下有一万劲锐之士,人人皆为百人敌……”
“好了,”陆琰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不管这些,瞿若给我的命令是挡住象雄人的冲击,我们不用去管土蕃人如何如何,抓紧时间构筑防线,全体进入阵地!”
“诺!”震耳欲聋的应命声让睡眼惺忪的土蕃士兵打了个激灵,前几天还是农奴的他们不由自主地在这群杀人不眨眼的精锐面前退后了几步,然后做鸟兽散,缩回帐篷之中,漏出几条缝隙观望着这支红袍黒甲的武士队伍的行动。
陆琰等人面无表情,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对岸,此时江面上平静无比,但从睡眠飘起的缕缕雾气却让对岸的情形不甚真切了起来。
五千靖边军飞快地平整起东侧江岸的泥土,骡车马车上搭载的砖土石块转瞬间便组成了一道胸墙,数杆三弓床弩被架在预设位置,瞄准象雄人可能出现的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阳逐渐西陲,明亮的颜色一点点褪去,明月在天边冒出了头。
陆琰心中十分焦急,他不知道林桦深入敌后的行动进展如何,更不知道瞿若带领的一万五千主力跑到哪里去了,仅凭自己手中五千靖边军想守住三十里长的江岸是不可能的,他竭尽全力不将心中焦急与慌张显露出来,攥着刀柄的手越来越紧,终于,陆琰停下了漫无目的的来回踱步。
“柳洌,你带一千人,多带火把沸油,坐木筏过江,给象雄人的宴会添一把火。”
柳洌有些吃惊,“将军,”他咽了口唾沫,“一千人,木筏?”
陆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是。”他顿了顿道,“一千人,木筏,渡江,放火。”说完,陆琰想了想,补充道:“如今江面平静无波,又有夜色与薄雾作掩护,木筏无声,一千人太少不会被注意,可行性很高!”
柳洌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一抱拳,带着一群红袍武士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木筏,有条不紊地将引火器具一点点搬上船。
陆琰看着天空中的一轮皎月,手指轻轻点着刀柄,他在等待最后的时机。
一千靖边军武士分乘五十余只木筏,在江岸旁静静等待着出发的命令。
天上飘起乌云,遮住了努力发光的月亮,陆琰神色一松,一挥手,无声的命令发出,随着一阵轻微的哗啦声,五十余只木筏被一一推入水中,荡开一圈圈细小的波纹与涟漪,木筏之上人影憧憧,几十根木桨同时伸到水中,有节奏地划开江水,推动着木筏向远方越来越清晰的营帐飘去。
陆琰站在江岸之上,怔怔地望着远去的木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哗啦的水声在江面之上并不如何引人注目,澜沧江仍然流淌,象雄人的营地仍然喧嚣震天,谁又会去在意多出来的那几声细小的声响呢。
象雄人在营帐中开怀畅饮,庆祝着即将到手的胜利,自大的他们丝毫不把土蕃的农民军队放在心上,连必要的岗哨都没有设置,他们相信胆小如鼠、人数又少的土蕃军队不敢来偷袭。
土蕃人不敢,但有人敢。
数十只木筏悄悄冲上了澜沧江西岸,随着一阵甲叶碰撞的声音,千余梁军离开了木筏,重新踩上了厚实的土地。
此刻,他们躲在西岸的土坡之下,另一边,就是象雄人的营地。
柳洌冷冷地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敌军营寨,观望了许久,都不见几个放哨警戒的士兵,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挥了挥手,一千靖边军武卒分成了三股,各自携带引火之物,极力隐藏起身型,悄悄挪到象雄人营寨的寨墙之下。
柳洌紧紧贴着木墙喘着粗气,他来回观察一番,又是一挥手,数十名精干士兵掏出钩爪,大手一抛,数十根拴着绳索的钩爪便挂在了寨墙墙头,这些士卒一手用力,另一只手握紧了短弩,向上一蹬,整个身子便如同轻飘的燕子一般飞上了墙头,一阵短促的“噗”,“噗”声过后,整面城墙上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大门缓缓打开,门后面,是成片的白色牛皮帐篷和无数跳动的火把,那是象雄人在以舞蹈的方式祭拜天神,祈求平安。
但可惜的是,他们的神今天似乎没有上班,没有听到虔诚的信徒们衷心的祷告。
于是死神拎起了他的镰刀,收割着他们的姓名。
柳洌脸上仍旧默不作声,抽出长刀一声暴喝:“靖边军!”
“万胜!”千余精锐爆发出响彻云霄的吼声,无数根火把被这群刽子手抛向空中,照亮了夜空,也点燃了无数顶帐篷,将无数慌乱的象雄人活活烧死。装在陶罐中的鱼油也被点燃,剧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将无数身穿白色皮甲的象雄武士抛向空中,再摔倒地面之上粉身碎骨,死得不能再死。
百余根弩箭穿堂而过,带走数十条生命,靖边军立刻收起短弩,一个个都挽好了盾牌,抽出长刀,嚎叫着冲向乱作一团的敌人。
鲜血四溅,哀嚎声遍地,突然发难的靖边军如同一头冲入羊群的猛虎,左劈右砍,将棕色的土地与白色的帐篷染成血红色。
慌乱之中,象雄人根本无法分清楚有多少敌人涌进自己的营寨,象雄统帅慌乱之间竟带着数十亲随脱离了战场,逃亡后方,看到指挥官逃走,象雄人更无心恋战,纷纷扔掉手中的武器铠甲,向后狂奔,更有甚者,哭着嚷着跪倒在地不起来,看样子是投降了。
战斗结束的很快,不到半个时辰,诺大个象雄人营寨之中再一次恢复了寂静,只留下星星点点的火光与万余具烧焦或是无头的尸体。
柳洌并不贪功,一击得手,便立刻派人焚烧城寨,收敛物资,昨晚这一切,他带领着毫无损失的一千武士回到了停靠木筏的地方。
“将军,木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