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便是云帅与老臣所言全部了。”
凤藻宫里,萧喜立于帷幕之后,恭敬道。
申皇后无言,只是静静斜倚在花塌上,日前会面时的雍容褪去了一些,脸上多了些凝重与忌惮。
“这么说来,这云斌虽然年轻,却也是个心思极重的。”
“回娘娘的话。”萧喜斟酌道,“云帅还说……”
“还说什么?”
“云帅还说,他手里,还有底牌。”萧喜低着头轻声道。
申皇后沉吟片刻,轻叹一声,“罢了,大监且请回吧,在哀家这里侍候久了,陛下,想必会多心。”
“那,老奴去了。”萧喜一弯腰,恭敬退走,待出了凤藻宫正门,他长舒一口气,环顾左右,隐秘一招手,叫来那个前日迎接靖边军马队的小黄门,“喜儿,老祖宗有句话,你,捎给那位。”
喜儿点点头,“老祖宗有话,直接吩咐猴狲便是。”
萧喜又一次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急忙低声道:“把话带给那位,就说北边那位,不简单!“
……
凤藻宫内殿,龙涎香的香气环绕在殿内,十五盏宫灯将将照亮了内殿的空间。
”刚才所说,你可听清楚了?”
申皇后仍旧斜靠在秀榻之上,在她身旁,坐着一衣着四龙袍的华服男子,模样与惠宗竟有几分相似。
“儿臣明白。”
“讲。”
“云帅如此说,便是不愿为我等所用了。”
申皇后闻此突然打断了他,“你身为太子,怎能考虑如此浅显!”申皇后斟酌片刻,道,“他虽说自己有凌云壮志不愿为世家大族所用,但你想想,”她顿了顿,又道,“这云帅是一介白身,手握重兵,屯驻三州之地,按本朝惯例,能出任这么大的官职,想必,不是姓李,就是姓申。”
太子点了点头,接口道:“母后说的确实在理,可是父皇那里……”
“这才是哀家想让你全力笼络云斌的原因。”申皇后微笑道,“陛下如此爱护一个武将,说明此人或许,除了用兵打仗,还有别的长处,若你能得到此人臂助,那个位置,”申皇后目光陡然凌厉起来,“必定是你的!”
……
金陵城东,齐王府。
对于朝中大部分人而言,齐王更像惠宗皇帝,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言谈举止,都有惠宗当年的影子。
此刻,齐王端坐于一方密室之内,手中展开一卷白绢。
昏黄的油灯下,白绢上的字迹映衬着昏暗的光,也照亮了齐王冷峻的面庞。
让他绽开的嘴角若隐若现。
良久,他将手中的白绢扔进了油灯里,噼啪的火星前,是一张兴奋的脸。
他起身,走出密室,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如意。”
一个灰衣女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躬身行礼,一言不发。
“给我查查,北境云帅,可有婚配。”
唤作如意的女子惊讶的抬起头。
齐王嘴角勾起的笑容更甚,朗声道:“大哥这次可是输了!”半晌,他沉吟道,“此事,恐怕还需与母妃商议才是。”他笑道,“备轿,入宫!”
……
“二弟,此事,怕不好办了。”
“大哥,你意下如何?”
申以鉴面露忧色,对面前的礼部尚书申以明低声道。
“我不知道,宫里,娘娘传来的话。”首辅大人叹了口气,“他不愿意为我们所用。”
“明日上朝,我便……不,我今日就让给事中弹劾云斌,让他把都督的位置吐出来!”
“你给我闭嘴!”申以鉴厉声暴喝,让等在屋外的申家小辈们噤若寒蝉。
“你这个猪脑子,如果我们动手,张朝新老匹夫便会立刻和我们翻脸!”申以鉴咆哮道,“一个兵部尚书倒还罢了,明日弹劾一成,天下人都会知道是申家嫉妒忠良贤才,天下人悠悠之口,是你几十个给事中能堵上的吗?”
申以明惭愧地摇了摇头。
申以鉴又道:“朝廷中人会怎么想,陛下会怎么想,申家和太子早就连在一条船上,无论我们申家怎么做,陛下都会觉得是在给太子铺路,一个手握实权的一品都督,一个东宫太子,一个天下第一世家,齐王呢,晋王呢?无论我们怎么做,他们都会去拉拢这头盘踞在北境长城的猛虎,而陛下,必定只会冷眼旁观!”申以鉴顿了顿,“太子殿下,锋芒太盛了……”
“礼部,刑部,内阁,后宫,如今再加上十几万边军,陛下想不提防太子也不行了。”申以明点头叹道。
“明日,”申以鉴叹道,“请他来府上赴宴吧。”
“大哥是想?”
申以鉴抬头看向屋顶的明灯,轻声道:“就说,云帅初回京城,老夫身为百官之首,理应设宴款待。”
“万一他不来呢,他可是个武夫!”
申以鉴轻笑道:“云都督可不是个单纯的武夫,若是个丘八,他能将十几万军队掌控成铁板一块?”
“大哥说的是。”
‘无须多言,“申以鉴道,”明日一早就去下帖,他就住在你礼部的驿站,你亲自去,一定要见到他当面!”说完,他想了想,又道,“不要让那二位的人知晓。”
“小弟省得。”
“去把这事,跟孩子们知会一声。”申以鉴似乎是乏了,“明日,千万别冲撞了云帅,能不能扳回一城,全看明日了!”
……
朱雀宫,历来是当朝皇长女所居的宫殿,夜虽以极深,但正如城中其他府邸一样,这里同样灯火通明。
只是,玉蝉公主所想的事情,或许与权谋无关。
“春草,我今日,见到那个云都督了。”
春草是朱雀宫的侍女总管,从小和玉蝉公主一同长大,她急忙笑着问道:“是不是和奴婢说的一样,身长九尺,虎体熊腰,一脸络腮大胡子,声音……”
“没有没有,”玉蝉急忙摆手道,“云都督看上去,不像个将军。”
“哦?”春草似乎是有了些兴趣。
“他,他面象似乎太白净了些……“
春草哭笑不得,”这厮面白不面白,又怎么了?”
“而且他,瘦瘦弱弱的……”
“殿下莫不是起了春心……”
“小妮子你说什么……”
……
“大人,他回京了,应该收到您的消息了。”
“嗯。”
“那人一直呆在驿馆……”
“我知道”黑夜里传来一道声音,“我们等。”
“大人,我们等什么?”
“等天下大乱。”那声音道,“他自然会倒向我们这边,毕竟,他和我们一样。”
“我们是一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