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道路两旁天地里劳作的人们纷纷抬起头,看向那数十匹疾驰的战马。
清脆的鞭声与粗豪的喝声交相辉映,共同谱写了一曲唤作北境风光的乐曲。
道路上的行人与商旅纷纷退避,好奇而畏惧地看着疾驰而过的马队,待战马扬起的烟尘消散,他们才在交谈声中重新启程。
马队的出现就像投入水面的一颗石子,在泛起涟漪后,终归陷入平静。
马队正是云斌一行,惠宗皇帝的圣旨传到虎牢关时,他并不在这里,留守关隘的何思敬代为接旨,快马通知了云斌。
此时的云斌正在宣府城中的都督府安排新的布防任务,在他与乐平等众人协商后,决定在平州,凉州,宋州一线依托长城构筑新的防御,随后,乐平的宣威营分成数十股,前往三州抽调兵员,各营在原有骨干的基础上扩编到两万人,由徐平安的振威营镇守宣府,负责平州的防御,何思敬率领宣武营,仍然驻守虎牢关,作为全军的支援和最后保障,瞿若的扬武营被部署在凉州门户阳关一线,负责阳关的防御,宋州则由陆琰率领新组建的奋威营防御,在宋州与梁州交界的陇西城,云斌派遣林桦率领同样新组建的奋武营驻防,乐平的宣威营驻扎在宋州后方的西口一线,也是三州防线上唯一的平原。
云斌并不满足,在皇帝的调令下达后,他尽全力挽留了戴思齐麾下的马元初,任命他为振武营总领,负责平州西北、凉州东北一线的防御。
如今的靖边军,已经拥有七营十四万劲锐,云斌很有信心,在秋天室韦人再度南侵之时给予他们迎头痛击,虽不能离开防线进入草原,但至少可以做到将室韦骑兵阻挡在三州防线之外,寸步不得南进。
至于其他几州,云斌并不放在心上,他没有兴趣管其他几个总兵的事,更没有兴趣让自己儿郎去给这群素不相识的人擦屁股。
云斌将自己的驻地设置在宣府,他正看着亲兵们将都督府中原本属于戴思齐的印记一件一件搬出,换上崭新的装潢,何思敬派来的信使将后方皇帝传旨的事情急急告诉了他。
无可奈何,安排好一切后,云斌戴上李虎和五十余亲兵,星夜兼程,向三千多里外的金陵急驰而去。
也就有了刚才在官道上马队尘土飞扬的那一幕。
云斌放缓了马速,扶了扶兜鍪,天空中艳阳高照,毒辣的阳光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让他感到心烦意乱过,他回头道:“这里,是金陵近郊?”
“是,云帅,还有二十里,就到金陵西门了。”李虎在他身后急忙道。
云斌点了点头,环顾四周,田地里的人们又沉迷于劳作之中,他问道:“喜欢这里吗?”
李虎不明所以,没敢出声。
云斌回头,好笑道:“我有那么吓人吗?”
李虎老实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回头狠狠瞪了那几个憋不住笑的亲兵一眼。
云斌哈哈大笑,笑声惊起田地里藏着的几只飞鸟,又有人抬起头,看向这边。
“这里好,又不好。”云斌道,看着李虎迷茫的神色,笑道,“以后你就明白了,平时教你多跟陈先生讨教讨教你偏嫌这嫌那,人家酸腐儒生,懂得可比你这丘八强多了。”
亲兵们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李虎脸上腾起两抹红色。
云斌笑着摆了摆手,道:“行了,咱们进城吧。”
马队再次扬起飞尘,这一次,没有人抬起头好奇的看着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专注的事情,对于这些普通人而言,他们想做的的仅仅是期盼能有个好收成。
骄阳依旧悬挂在正当空,宏伟的金陵城映入云斌的视线之中。
李虎掏出路引和令牌,递给守门的伍长,仔细的看着这群被称作天子亲军的金陵禁军。
“他们可不是什么禁军。”似乎是知道身后人所想,云斌轻声道,“这只是巡防营而已,”顿了顿,又道,“比卫所强点。”
“原来是北境来的各位军爷。”那伍长仔细地看过路引,一边客套道,待他看到那块黑色令牌后,竟吓得一激灵,连忙躬身把令牌递回,谄媚笑道,“不知……”
“行了。”云斌摆了摆手,身边李虎接过令牌,微微点头。
云斌策马踏入城中,身后数十亲卫挺胸按刀,跟着云斌缓缓侧入城中。
城门似乎是一道屏障,外面是忙碌而纷乱的世界,里面是一片繁华和冲破天际的喧闹声。
“云帅……”李虎嗫嚅道,“咱,咱的马下不去脚啊!”
云斌的脸隐藏在黑铁兜鍪下,但传出的笑声则让亲卫们看到了一张洋溢笑容的脸。
“走就是了,不让路,揍他。”云斌淡淡道,一摆手,“把旗拿出来吧,不然,”云斌抬头看了看天色,“只怕赶不上那位的邀约了。”
“诺!”李虎大声应诺道,回头一招手,亲卫递过一个黑布包裹,李虎一把接过,于马上双手一抖,一面黑底红字的大旗展开,他立于马上,以手臂做长杆,黑色旗帜迎风猎猎舞动。
喧闹的人群突然哑然无声,沉醉于歌舞升平中的他们想到了月前传来的振奋人心的塘报。
对于天子脚下的百姓而言,消息灵通似乎是一个必备的技能,毕竟,这塘报实在太短了,只有四个字。
“北境大捷!”
这无异于在金陵这潭湖水中扔下一颗炸雷。
多久了,北境多久没有捷报传来了,他们听了多久割地求和,不战而退,全军覆没,进贡岁币的消息,突兀捷报频传,人们不由得怀疑起它的真实性。
不只是平头百姓,很多世家大族和官员贵族都是不信的。
随着派往北境的密探越来越多,事情的真相也在全天下传开。
毕竟,虎牢关外两万余具焦臭的尸体可不会说谎,运来的数千颗室韦人人头更不会说谎。
人们对于英雄事迹更是充满向往的,他们不知道谁指挥了战斗,有哪些将军身先士卒运筹帷幄,那些人英勇牺牲,他们只知道这支打了大胜仗的军队,叫做靖边军。
当那面大旗举起时,人们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激动,毕竟耳听不如眼见,说书人讲了太多靖边军的故事,突然见到几个靖边军士卒,他们怎能不激动。
“靖边虎狼。”
看清楚旗上大字的人们更是欢呼起来,万岁,万胜的呼喊声从西门一直传入皇宫,被值守的小黄门报给了掌印太监萧喜。萧喜疾步进入养心殿。
梁惠宗正在养心殿品茶,陪伴他的是当朝皇后申氏。
首辅申以鉴的妹妹。
“大伴,外面在喧哗些什么?”
梁惠宗似乎心情很不错,笑着问道。
一旁的申皇后没有出生,一双凤眸却也睁大了些,看上去,她也十分好奇。
萧喜恭敬道:“陛下,是百姓们在欢庆北境大捷。”顿了顿,又道,“想必是云帅归来觐见,被百姓堵在城门口了……”
“哈哈哈哈!”梁惠宗哈哈大笑,指着申皇后道,“怎样,想不到朕要见的人,竟然连皇城的门都摸不到……”
申皇后也笑道:“云将军少年有为,百姓爱戴也是应该的。”
梁惠宗点了点头,笑道:“杵着做甚?还不派人给云小子领进来?”
萧喜脸笑的如同绽放的菊花,皱纹挤在一起反而更显滑稽,连声唱喏,匆匆出殿。
片刻后,两骑飞驰出皇城,一骑向西门,一骑向申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