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燥热稍减,越来越多的哨骑出现在石桥的东侧,他们小心翼翼地在百步外窥视,就这么来来回回,眼见着彼处明军戒备森严,而这小河也是水流湍急,后金军哨骑奔波一阵后也渐渐回到了营地复命,向他们的大人汇报情报。
后金军的队伍还在不断地从东部赶来,裹挟的百姓也是渐渐增多,远处黑压压的人头看的人头皮发麻,好在后金军的数量依然增加不太大,估摸也就五百人上下。
天气不算太热了之后,后金军就开始列队了,他们骑着马在远处练习搏杀技术,一点也没把对面的明军放在眼里,上午的失败估计是被忽略掉了,或者压根这些人就没有在军中再提此事,使得后续赶来的军士毫不为意对面明军的存在。
一队后金骑兵驱赶百十个百姓站在空地之中,然后一阵分似地从远处奔袭而来,先是骑射再是砍杀,不晓得一炷香就把那百十个明国百姓杀的一干二净,然后就把尸体扔在那里,下马后好好地给马匹做着按摩和喂食。
这样的画面在二百余步外,临清军的将士隔着小河看的清楚,各个咬牙切齿破口大骂,却被己方的军官拿着军棍一顿好打,邓轮也抡着棍子狠狠拍下,一把打一边骂道:“小兔崽子,就你是人?军令一再下达,不许上前骂战,你这小兔崽子是要乱了军纪不成。”
后金军的哨骑看着对面明军的异动,发现那边刚骂了几句就被军官有力的弹压了,然后那一堆人有消失在土堆和胸墙后,完全沉默了下来。
战阵前屠杀百姓凌辱妇女一向是后金军克敌制胜的法宝,虽然有些下作,这两件事非常地降低地方的士气,若是能吸引出来莽撞的敌方军士出来主动浪战,那么凭借着八旗军可怕的战斗力,完全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见到这边的明军没啥反应,后金军又回到了临时营地休息,看样子今日是不打算进攻石桥了。
正当双方都安静下来时,一阵烟尘从西侧飘来,接着就是几个白马骑士率先而来,他们一边奔走,一边在马上挥舞红色小旗,看到这几个人的临清军斥候从掩体走了出来,振臂高呼“万胜”。
杜长坡和邓轮接到了白马骑士传令之后,向全部队伍公布了主将带领主力军前来的消息,一时间石桥西侧人声鼎沸,万胜之声不绝于耳,看的对面的后金军也是满头雾水,派出哨骑远远查看后就回去汇报,一时间后金军也赶紧开始动员,一改刚才的松懈状态,壕沟与拒马纷纷被建立起来,一个望楼也是肉眼可见地速度被搭建起来,光着身子的汉子也把盔甲都放在身边,随时准备披甲对战。
张元彪一早从随官屯出发,加速行军四十里,总算在此时抵达了石桥,简单安顿好大军下寨后,邓轮和杜长坡以及虎茂等人带着基层军官就到了中军大帐前,见到了一脸灰土的张元彪。
“大人,出战小胜。”杜长坡说道:“阵斩建奴三十余人,尸首都被建奴裹挟的百姓捡走,我军阵亡二人,伤二十七人。”
“传我口令。”张元彪说:“此战四个百人队杀敌有功,每人赏赐白银十两,伏特加一坛,受伤的给二十两,战死弟兄入忠烈祠享四季烟火,家人抚恤五十两。”
传令兵记下后就出去与军法官向外宣布,接着就是一阵的欢呼,万胜之声不绝于耳。
几位先头部队的军官也是面上有光,纷纷抱拳行礼。
“东侧敌军既然有五百余人,就不要让他们走了,今日安顿好防御与值夜人等,其余人好好休息,待得明日决战。”张元彪说道:“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事要做,不知道军中可有浑身是胆的猛人?我想派他去当个信使,给对面的建奴下个战书。可有人自愿前往?”
十几个军官各个面面相觑,忽然有一个汉子从人群中走出,大声喊道:“我愿前往。”
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虎茂,作为辎重队的百夫长,成天锻炼的虎茂身高马大,音如洪钟,端的是一条好汉子。
“虎茂。”张元彪竖起大拇指说:“好汉子,把这五个建奴俘虏带去吧,告诉他们明日决一死战,让他们速速去四周喊人,我们临清军才不以多欺少,哈哈。”
众军官这才看到了一侧的属下捆着五个瑟瑟发抖的后金大兵,金钱鼠尾辫早就被剪了去。
“这是路上被追杀的一小股鞑子,其余的都砍死了。”张元彪笑着说:“只抓了这五个,都是些十几岁的辅兵,没啥战斗力,且送去羞辱一番建奴,激怒他们决一死战,也好过到处寻找他们对战,那样太麻烦。”
虎茂也没说啥,就是挠着头说:“大人,战书就是传一句话?”
“嗯。”张元彪走到近前拍着虎茂的肩膀说:“怎么,不敢去啦?这可是青史留名的大好机会,你看见那几个书生了吗?”
张元彪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衣衫褴褛年轻人,道:“都是路上解救的读书人,我告诉他们了,这次归还俘虏和上阵挑衅的事,要大书特书,一会会有一个书生扮作你的亲兵一起去敌营,你只管说,他负责记,这些书生负责润色,哈哈,不久全大明都会知道你虎茂的大名,要不是王树正拉着,我都想去了,只要你去了够横,够大声就好,话随便说,只要不堕了我临清军的威名即可。”
一众的军官,不管是跟着张元彪来的主力军官还是先锋队的军官,都是年轻人,听到这里,那是各个热血沸腾,纷纷表示自己也可以去。
“大虎兄弟,那建奴箭法精熟,一不小心就那啥了,你别去了,这么危险,让我去。”邓轮大声喊道。
“邓拐子,你这家伙骑马都骑不稳,去了掉下马不给人笑话,我去吧。”游骑兵总旗窦飞喊道:“我定然让那些建奴俯首称臣。”
一片积极的竞争之后,木讷的虎茂大吼一声:“对付这几个鞑子,还用得着大人亲自去?我就是要去,今日受伤的弟兄都是我百人队的,正是有气没地方撒,待我去骂这些王八蛋,他鞑子会用弓箭,我还能丢火雷,大不了一拍两散,死也要干死几个鞑子。”
众人也不再吭声,张元彪鼓掌说:“虎茂好汉子,来人,上酒。”
一坛伏特加捧了上来,张元彪亲自递上去,说:“饮此酒,去给鞑子下了战书。”
虎茂拿起酒坛咕嘟咕嘟喝了下去,但是还是舍不得喝完,就作弊似地拿出自己的水囊装酒,大家都是嘴馋的看着,谁也没有制止,倒完了酒放下酒坛,红着脸一身酒气地伸手扯住拴着后金军战俘的绳子就拉扯着上了马,径直向石桥走去。
几个书生大为感动,拿出纸笔当场就写,还有两个书生紧紧跟了过去,他们是要听听这虎茂说些啥。
四周的军士一传十十传百,都是让开道路,各个崇敬地看着虎茂,一声声“好汉子”在耳边回荡,一双双手都是拿出卷烟往前边递,然后借着机会狠狠抽打几下折磨得没了力气的建奴俘虏。
虎茂也是豪气干云,接过卷烟就抽,耳朵上也夹了两根,走到自己队伍前,还大喊:“小五子,给我两个火雷,要是你听到那边炸雷声,老哥我就不回来了。”
小五子从军需包里小心地拿出两个火雷递上去,说:“虎大哥,抽烟不能碰火雷,要打军棍。,况且你这出使鞑子,带着不是吓人。”
“哦。”虎茂掐灭了卷烟,呵呵笑道:“你小子能当军法官呢。”
虎茂哈哈大笑,也不再拿什么火雷,笑道:“不拿了,有伏特加,看我骂鞑子。“
说完就拨马就走,继续拉扯着战俘到了桥边,那边的军士清出了小道,一脸崇敬地看着虎茂慢慢过去。
虎茂走到石桥上,拍打马匹,身后跟着一个亲兵打扮的书生,拉扯着那五个战俘快步前进,对面的后金军骑士看到这景象也明白了七七八八,纷纷围了上来。
真所谓“侠肝义胆虎茂胆,豪气干云裂贼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