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四日一大早,星夜赶路的临清军先头部队,两个游骑兵百人队和两个辎重兵百人队好歹是抵达了苟家村。
这个苟家村本来是平平无奇,靠近着大运河的支流翠玉河,前朝的时候治理翠玉河在此地建立了一座石桥,名唤翠玉桥,使得官道从这里经过,自然是车水马龙之地。
这也是苟家村倒霉的根源,四日前后金军一队主力从此地经过去驰援三屯营的作战,顺便屠灭了几个这样的村子,等到杜长坡等人带人来到这苟家村时,还有房屋被焚毁后冒出的淡淡青烟,除了那些丢在官道上的尸体被人拖到路两侧以外,村子中散落的尸体无人收拾,加上这天热无比,区区四日就让苟家村内外尸臭熏人,无法下脚。
彻夜行军的四个百人队看着满地的受难者,那种愤怒时情感是不可抑制的。
“喂,林兄弟。”杜长坡叫过来负责带路的向导林书豪,说道:“这怎么处理呢?大人让我等在此固守,可是这么多的尸体,不处理了肯定会造成瘟疫。”
“我···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林书豪红着眼,嗓子里像是着了火,急行了一夜,到了地方这个熟悉的地方已经成了白地,这种可怕的景象自然是看傻了这个敦厚的当地汉子。
“那边还有一个小屋。”杜长坡指了指说:“收敛这些尸体都放到那里边,然后一把火烧了吧。”
“都依杜大哥。”林书豪四下张望,憋了一会说道:“我这就附近看看有没有弟兄让他们过来帮忙。”
“算了。”杜长坡从怀里取出一个口罩戴上,对着身后的人说:“第一总旗的弟兄与我一起收拾这些受难者,第二总旗的弟兄先休息,准备挖掘防御工事,传令兵去招乎其他的三个百人队一起搭把手,抓紧时间把这些尸体焚烧。”
其余的三个百人队也是没啥说的,各出了一个总旗进行搬运,二百多人使用门板或者是手拉肩扛把村里村外的受害者都送到半倒塌的小屋中,然后开始收捡木材稻草往那边填充,然后丢上一把火,就把那倒塌的屋子给烧了。
这样的大火在四周很是常见,因为后金军的小股队伍在各地烧杀,所以滚滚黑烟一点也不稀奇,只是与远处的十几处黑烟遥相呼应,也不知道那边的火是什么时候点燃的,反正没有人灭火,这大火燃烧两三天不灭也是常事,在这个满地疮痍的香河县组成了一个鬼魅的画卷。
处理完遇害者之后,两个总旗的军士都躲进了临时挖掘的防御坑洞或者土墙之后,除了军官躲在加工过的灌木观察点之外,军士们都在四仰八叉地休息。
一个军官从自己的布袋中取出几盒卷烟在人堆中走动分发,这都是临清土特产百宝路卷烟,畅销运河南北,在临清军中也有极大的市场。
抽烟的不抽烟的都从军官的手中接过卷烟叼在嘴里,几个火折子在人群中递来递去,很快苟家村内部就是烟雾袅袅,军士们呆滞地抽着烟,望着不远处浓厚的黑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些军士喝了点水就呼呼大睡,更多的军士则是一根接着一根抽烟,然后就躺在那里迷迷糊糊睡觉,一个上午都没啥动静,只有一部分逃难的百姓漫无目的地乱窜。
中午的时候是自己吃炒面,这种食物在临清军也是常见,军士们以十人为队去后边打了热水后,就躲在自己的阴凉处开始吃喝。
燥热的天气让人出了不少的汗,所以需要大量的饮水,而炒面这玩意也是发干,吃了之后那感觉也不怎么样,所以一些军士就瞄向了不远处的一片豆田,里边的大豆长势喜人,那鼓鼓囊囊的豆荚仿佛是人家美味,只是慑于军法官的威严,这些军士也都忍住了。
“你说,这豆子会有人去收割吗?”大宝对着身边的蓝二说道:“我咋觉得这豆子的主人被建奴杀了。”
“要得你管?”蓝二扶了扶门板让阴凉处更多点,说:“不许擅自行动,就这么蹲着吧,到了晚上去搞点吃吃,不过这玩意生着吃味到很奇怪。”
“那也比天天吃炒面强。”大宝从怀里摸出一包烟,拿出一根递给蓝二,道:“来一根不?”
“不了,口干。”蓝二从一边抓了一把草,分拣一下就丢到口里咀嚼。
“你吃草啦?”大宝点着了烟,抽了一口后舒服地躺在那里侧眼看着蓝二吃草。
“这个草有点水。”蓝二嚼着就吐了出来,再换一把继续。
“你这是疯了。”大宝也不再管他,继续抽烟。
小旗弯着腰在防御内测走过,一边走一边说:“有敌情,灭了卷烟,检查火铳和刺刀。”
大宝掐灭了香烟,蓝二吐出了草渣,二人赶紧检查了自己的火铳和刺刀,然后才小心地探出头往外看去。
远处的道路上出现了一大群骑马的汉子慢慢而来,一人空着两匹或者三匹马,有的马背上还有穿着裙子的人,断然是劫掠的女人,他们的身后是推着小车的人,不知道是敌是友。但是他们的目的肯定是要从苟家村旁边的石桥经过去和大部队汇合。
这个翠玉河虽然不怎么宽,但是现在是雨季,河水也蛮深的,个别的人泅渡可以,但是大队人马最佳的过河方式还是要夺取这个石桥,否则那么多的辎重和马匹被人半度而击,哪怕是神勇如八旗大兵也是吃不消啊。
因为火铳的杀伤完全是扯淡,所以一声哨响,两个百人队的游骑兵从掩体出来,在桥边排队,而两个百人队的战斗辎重兵则是提着各种物品和材料到桥头加固防御,放置拒马鹿角和树干,一时间看的不远处的后金军大吃一惊,纷纷下马从其后的小车上拿出自己的甲胄开始披甲。
因为是大夏天的,这个时间太热了,一些后金军看着对面衣衫不整的军士排排站着,领头的一个分得巴什库(以后叫领催吧,反正都一样,一般一个牛录下边有两个领催,相当于大一点的百夫长,再往下分就是戈什哈,就叫什长吧。)看了看这边,不可思议地对身边一个亲卫什长道:“瞧瞧这是啥,这么点人也想挡着我们?你带几个人上去灭了他们。”
“好的主子。”那个戈什哈(什长)回去嘀咕一会,队伍中就走出了二十几个披甲完成地汉子,手持着重盾长枪排成队就走了出来,其后跟着十几个没有披甲的弓箭手,灵活的分散开来,在两翼弯着腰接近石桥,大声的喊着一些听不懂的夷语,时不时还会发出一阵狞笑,这样的张狂真是把这边的临清军给看乐啦。
“这些人就打过来了?”临时总指挥杜长坡和另一个游骑兵百夫长邓轮说道:“咋过了这么多年,鞑子打仗还是这个样子?”
“仅是不同往日了。”邓轮笑着说:“那日咱们在京城外边被这么多的鞑子追着跑,现在风水轮流转,咱们人多,大人还带着一千人和大炮往这边来,今天要盯着他们打,为老弟兄出口气。”
“嗯嗯。”杜长坡笑着说:“放什么拒马,打上两轮上去拼刺刀就行了,这四十几个鞑子不够打的。”
“你不要命了。”邓轮笑骂道:“那战马冲过来,你不得给撞飞了。”
“害还没打呢,你不说点好的。”杜长坡说:“展开队形吧,别把那些弓箭手放近了,远远地就轰,一百步这么多火铳瞎打也能把这些鞑子收了。”
“嗯。”邓轮说:“鞑子的弓箭手不比流贼和东江军,这些人厉害着呢,我也觉得不能放近了,你在此指挥全局,我下去指挥队伍准备齐射。”
二人是老搭档了,几句话说完,就个忙各的,一点也没把这些八旗大兵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