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一战把榆树铺附近的农民军都给打懵了,满地乱窜的从贼百姓瞎跑了半天之后,才饥肠辘辘地开始找饭吃,迟迟不敢回到官军占据的地界,更别提回到被官军重点照顾的营地吃饭,就是躲得远远的四处张望,等到了最后,却发现自己的营地被官军一把火给烧了,粮食与帐篷都没了,倒是随处可见的金银不少,却是在这混乱的时候毫无用处。
农民军对于手下队伍监管不严格,各位头领想咋带兵就咋带兵,但是缺乏监管不代表无法控制,老贼都是通过粮食遥控这些易燃易爆的火药桶,比如伏龙枪张定文这伙人出来就带了二日的粮食,如果不能劫掠到粮食,那么只能仰望着张献忠部的接济,尤其是在战时无法劫掠,这样的压制就越发明显。
没饭吃的农民军完全就是散沙,围着临清军的军营胡乱奔走,都被守备在外的游骑兵鸣放火铳吓走,成群的农民军就朝着东边的方向奔走,慢慢消失,只剩下临清军军营南部的二千人的农民军看到这种颇有震撼的场景有点懵逼,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归师勿扼”的思想,居然在下午的时候主动往东迁走,留下一地狼藉之后就消失在了临清军的视线外。
入夜,亲卫把各营的损失上报上来,因为农民军是一触即溃,所以己方就是追敌时有一些跌打损伤,倒是没有出现什么伤亡,至于那缴获,却是让人分外吃惊,在战后清理的过程中,满地和敌军营垒之后捡到了很多的金银,估计能有上万两,军士私藏的金银恐怕会更多。
“要不要给军士们统统收上来金银?”姜开泰低声说:“这些缴获,是应该汇集到大人这里的,而且若是不管,以后队伍再遇到这种事,怕是会有人不遵守军纪私自去取钱,而且咱们的队伍事前都招呼好了,不许私自捡拾金银,若是不把那些私藏的金银收缴上来,只怕会有听话的军士没有去捡而心生不满。”
这个事也是张元彪极为头痛的,他也知道这里边的门道,但是牵扯到了人性的阴暗面,不好好处理,这一次战斗的胜利只怕是祸根,否则日后军士出去打仗,还有什么公信力?别的穿越小说主角大手一挥就是万万千千的工具人,他们不爱钱也不爱虚荣,简直是圣人军队。
但是真实的情况是,面对着唾手可得的数万元甚至是数十万元金钱,这些苦出身的军士们又是在商业活动极为发达的临清城,他们才不是圣人,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金钱的价值,所以这些钱要收上来,就是在和人性作斗争,而这种斗争几千年来能做到的压根就没几个人。
“收缴。”张元彪下了决心说:“让军法官带着我的亲卫再去各百户宣讲,今日出战的军士人人有赏,每人给五两银子,至于私藏的金银,系数上交不治罪,大部归于临清军之外,从中拿出二成都分给军士,若是有人抗命不遵,一旦查出私藏超过五两的,送到兖州挖煤,牵扯家人,统统送到兖州挖煤。”
“大人,这····。”姜开泰有些木然,张嘴不知道说啥,只是感觉有些奇怪,这五两以上是什么概念。
“无法根绝的。”张元彪叹气道:“军士出征,本来就是卖命的勾当,那些官军出去在战场上抢到了钱,哪个愿意再吐出来,我这么说是给底下的人一点的盼头,五两银子不多不少,军士们以后也有个底线,多少剩点,大家心照不宣,不能让人跟着我在金山银山中没个盼头。”
“可是,大人····。”姜开泰思虑一二,也是点头说:“如此也好,我这就下去布置。”
姜开泰转身出去布置,他作为眼下临清军这支小部队的高级军官,自然就成了张元彪的副将,能主动提出来这样得罪人的私藏金银追讨计划,张元彪也是很欣赏他的忠诚与正直,看着姜开泰转身而去时那花白的头发,张元彪也是感慨戚继光大帅真是善于识人,这戚家军若是各个都如姜开泰一般一片公心,那战无不胜也不是书本上简单的记录。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张元彪这种有些妥协的收缴私藏金银的办法自然是很奏效,那些私藏了金银的军士收到长官的命令后也知道这种事哪里能瞒得住,而且风险极大,即便是费尽心机带回去,还是有被检举的风险,衡量得失之后,纷纷把自己捡来的金银就地就给自己同队或者要好的朋友分了五两,毕竟是大人说了,私藏五两不犯法,多了既然要上缴,不如就给自己的弟兄分了,也能落了个人情,一时间,整个营地的军士不管是游骑兵还是城市卫队都有了五两银子,再加上上峰许诺的五两赏格,一天轻轻松松拿了十两白银,自然是上下欢心,各个高兴。
剩余的金银,也被军士们送到不记名帐篷丢下,此事也就画上了句好,虽然没有达到古时名将那种一丝不苟,却是很好的解决了问题,大方向上还是让人满意。这也就成了临清军的惯例,每次大战后,军士们都会相互提携捡钱互分,五两银子就是友谊的象征,慢慢成了“五两弟兄”这样的称号,成了临清军才能懂的称呼。
接着就是吃喝与下达命令,全军都明白了现今的危急,统一思想,明日清晨就拔营出寨,往南边去凤阳府与大部队汇合,至于有没有人敢拦着,军士们倒没有什么压力,毕竟白天的作战已经证明了敌人的差劲,只要己方想要走,农民军还没那个心思主动给自己找事。
夜晚时分,除了巡逻的军士哨兵以外,全营都是一片漆黑,军士们呼呼大睡,明天一早还要收拾行具,早睡早起。
倒霉的就是在外边收敛回来的宿迁军残部一百余人,他们没有壕沟与车阵的掩护,完全就是被放在了外边当人肉盾牌,各个提心吊胆的睡不着,深更半夜的还有走散的弟兄摸黑来汇合,一些百姓或者农民军残部也在战场上摸索东西,几次骚乱都被巡逻的临清军镇压,各个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地蹲好,继续抱成团熬着。
没办法,明军不知道啥是战俘,自己人被俘虏了那就是要被砍头的失败主义者,翻看军法都是什么敢逃就后队斩前队,被俘虏了真的没人权,不被拉去杀头都是开恩了,这还被俘虏了两次,别管军官还是军士都是默默忍受,只盼着天早点亮,好能去讨点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