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六年五月七日,晴。
此时的登莱战役已经画上了句号,历史的发展居然惊人的相似,孔有德带着自己的手下从登州城逃窜,经水路去了辽东,投靠了他的死敌后金。这也是历史的必然,因为孔有德没有了退路,除了投降后金以外实在是没有办法给自己的手下谋个生路。
对于明军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孔有德到了辽东就成了投降模范,被皇太极授予了大大的官职,还让他继续统领自己的手下,如此的胸襟和决断,简直就是给明朝的军人们画下了大饼,其影响力不亚于千金买马骨的那个谁,此后投降的明军将领越来越多,真的是每人再给抠门的老朱家真心卖命了。
这样的可怕事件发生,更大的影响是老朱家和朝廷的阁老们不敢随意处置那些握有重兵的将军们,特别是辽西的军阀们,因为稍有不慎这些人就能卖了山海关投靠后金,让人想想都觉得可怕。
从此明朝政府日益羸弱,军头们纷纷冒起,一个个怪物把明王朝逼到了角落里瑟瑟发抖。
临清军副指挥使张元彪再次离开了临清城,带着手下的二十几个亲兵押运一大笔银两前往随官屯视察,当然,随之而去的还有一些老式的火绳枪,新的燧发火铳那是不能给。
这次去北地视察,一方面是看看随官屯备战的情况,因为大明朝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在崩坏的边缘了,能撑到崇祯十七年才灭国,完全是老大帝国的惯性在推动,可不能失去了北方的这个支撑点,否则再打过去就麻烦了。
凭借着临清商会运输队的便捷,一行人倒是没啥压力,整日就是在马车上呆着,偶尔也骑着马在远离城镇的官道上驰骋。
随行的还有两个从临清城招募的书画爱好者,一路上根据情况绘制舆图,这玩意可不能让人知道了,视同谋反啊。
明朝也是反智主义的集大成年代,靠着户籍制度把百姓都看在家里不让随便出去,只允许读书人四处游历,更是收缴了地图,也不许老百姓看地图,反正就是要出门就在官道上问着走,而百姓能看到的舆图也都是绘制的稀奇古怪,上边的内容只是告诉你北京在南京的北边,就这么潦草,至于那些山川地理一点也没有显示,从根本上就断绝了百姓探索世界的愿望。
以至于那些造反的农民军没啥章法,就是打到哪里吃到哪里,你若问他们北京在哪里,他们估计都不知道,所以明初的农民军都是到处乱窜,不知道哪里城池高大,也不知道哪里囤积粮草,乱哄哄打到了这个年月还在西北晃悠,一时半会难成气候。
张元彪可知道这舆图的重要性,就特别留意官道上的村镇位置,人口多寡以及那各地治所的样子,到了关键的地方,还会让车队先行自己带着画师数人去观摩一二,把这些地点的特征一一记录在舆图上,今后与后金军也好、与农民军也罢,少不了在这一路上展开拉锯战,到那时候多一些信息,就会少死不少人。
一行人就这么走了八日,终于在五月十五日抵达了随官屯南二十五里的地方。
陈近南带着一群壮实的汉子们在路边等着,五月的北方算是一年中的好时节,风吹过来凉爽无比,就是站在太阳下也没有什么灼热的感觉。
“大人,剩下的,就只能靠着骡子搬运了。”陈近南站在张元彪身边,看着忙活的人群,低声道:“这边的小路被改成了田间小路,马车都走不了。”
张元彪看着大片的麦田和在田间忙活的农民,说:“这样也很好,现在安全第一。”
随官屯的防务工作很到位,简直太到位了。
偌大的平原上,没有一棵大点的树,有的就是低矮的灌木和比人高的芦苇。砍树的工作做的很到位,这样敌人就没有办法就地砍伐树木制作攻城器械。
至于那散落在田间的破屋烂舍,也都是像窝棚一样作为临时住宿使用,好点的砖瓦房都被拆了运到随官屯修筑那边的屋舍,放眼望去除了满地的麦子以外,尽是萧条破败。别说是后金军会选择走这里,就是官府的人突然过来,十之八九也是找不到什么落脚的地方。
坚壁清野成这个样子,随官屯民军对自己也够狠的。
一行人就这么在羊肠小路上列队前行,一些庄稼汉看到这么多人过来,也放下手中的活纷纷打着招呼,一些巡逻而来的民军也是从灌木丛中钻出来兴奋地挥舞手臂。
陈浩南一路上也是挥手示意,一边给张元彪讲述周遭的布置。
在这田地之中,挖了很多的小坑,这些小坑都是藏在麦田之中一般都是在田地的四角,农人在这里种地多是知道位置,若是外人前来,胡乱在田中奔走,少不得磕磕碰碰,倒是这些小坑都没有放置什么竹枪木刺,所以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敌人的骑兵在田间乱跑,毕竟奔跑的马儿不像人一样绊倒了疼一会就完了,马匹遇到这种小坑,多半是腿都折了,倾倒之下,上边的骑士也讨不得好。
这样硕大的工程谁知道经历了多久才完工,看着那些茂盛的麦田,张元彪也是笑而不语,只是策动着马匹继续前进。
二十五里走了一个下午,才好歹是在天黑前到了随官屯。
借着落日的余晖,张元彪看着这个已经包了砖的小城池大为亲切,再次询问陈近南与官府的关系。
“大人上次走后,我们也跟那附近的县府接触过,他们那边只是要些银子,每年送过去三百两之后,那边的大人们酒给随官屯附近报了个灾也就没再来过。”陈近南说:“之前的建奴入寇,把这附近祸害的不轻,官府那此被打破了县府,死伤惨重,所以新招募的衙役胥吏们也知道下去收不到什么东西,他们想的是先让百姓恢复一些再来收钱吧,反正现在都是一样的破落。”
这样的法外之地,却是是在明朝基层权力缺失之下的临时状态,随着官府力量的重建,自然也是不能维持,好在随官屯够偏,这种空窗期就更长一些。
“武备呢?”张元彪问到。
“民壮现在能上城墙上的有四百人,我已经把他们编成了四个门的守备,平日里轮着出去耕作和守备,这些都是屯里的人,天地会的兄弟得到号令也能在附近百里收罗出来五百多人,只是根据演练的,若是建奴大军再来,这些人都是要携家带口来这边躲难的,所以军械不足,粮食倒是不缺。”陈浩南说道:“前些时日,把这大小树木砍了不少,晾干后都囤积在屯子里,准备的是建奴围城时生火用,里里外外加起来,若是不考虑其他的百姓躲入,这边的东西够这些人呆半年。”
“只是这路。”张元彪也是叹气,把路给弄成这样,好处很多不假,但是将来的机动就有些难度,这样的困难对于攻守双方都是一样的,不过就是随官屯更加占优势。
“大人放心。”陈近南说:“毁路的时候也考虑了这事,所以在小路的一侧都有高一点的田垄,若是以后有需要拓宽道路,恢复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张元彪听到这里,也不再多问,就策马与陈近南一行人进了随官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