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伏特加商行就在临清城中最繁华的十字街开业了。这个酒行就是买下一个饭店,稍微改造就开始了营业。
早在开业三天前,就有说书先生在城中酒肆茶馆放风,说这伏特加商行开业当天拿出了二百坛好酒与全城百姓畅饮,只要来个人拿一个铜板包个红包去酒馆说一声“开业大吉”,里边的伙计就会端给一碗伏特加送于此人免费品尝。
这样的宣传在临清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十几年前有个酒馆老板走了知府的路子自以为关系了得,要在十字街开店,也是搞出了这样的宣传,只要来了就给一盅酒试饮,就有人从老远的地方慕名而来,结果活动就搞了一上午,据说是喝瞎了三个人的眼睛,照理说一小杯酒怎么可能喝瞎眼?但是一大堆如狼似虎的家人就抬着喝瞎眼的人来要说法,店老板一看不妙想要解决此事,还没等着搬来救兵就被抓到监狱里收押,三日后传出经不起拷打死了。后来过了些时日就不了了之。
当时传出这都是酿酒行会出的手段,花钱买了几个老头当死士喝下了其他地方带来的假酒,结果就喝瞎了眼,再伙同当地的官府衙役一顿操作,楞是逼死了酒店老板。此事在临清流传很广,演绎出了多种版本,深刻地告诫着外乡人来此地赚钱要懂规矩才行,这个规矩就是要信赖商会、依靠商会和顺从商会。
“害,那都是老黄历了。”一个汉子大剌剌地说:“这伏特加商行就是临清那位军爷和商会一起干的,都是自己人的买卖还能喝出事来?我可听说了,那伏特加外边都快卖到二两一坛,今天只要一个铜板就能喝上满满一大碗,还不赶紧去。”
“那也得小心,万一喝了不该喝的,到时候不仅瞎了眼,还要给人利用,你去吧,我可不敢去。”另一个青年嘀咕道:“喝酒喝酒,你这么爱喝酒,直接去大集镇投奔那猛张飞,昨天那店门口就张贴了两个文书,说是征募乡勇当军户,给安家费还给月银,还要征召没有考上秀才的读书人当书记官,也给安家银和月银,老黄你可以去试试啊。”
“当军户?”汉子气氛道:“本来就找不到媳妇,当了军户,我老黄家岂不是要断子绝孙,这个是不得使不得,至于当文书就算了,以后还想着考个功名呢。兄弟你反正不喝酒,咱俩一起去那边,你讨了酒给我喝怎么样,中午我请你去吃面。”
“只怕是不行,我表哥要我和他一起去,他一早就到我家还给了一些杂粮,我已经应下来了。”青年说:“这城里也没啥营生,我想着托人去大集镇问问,看看能不能在那边找个活做,否则家里的粮食咋能撑到过年?”
“不和你说了。”汉子郁闷地走开了,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喊道:“汤敏,咱们可是读圣贤书的人,当军户就完蛋了,那文书想必也是和官府的胥吏一般都是人渣,你若是去了就要去喝兵血,不如一起参加明年的科举,再进一步就好了。”
“我家穷,就一个老娘在家日夜不辍的织布供我读书,现在老娘也病了,表哥给带来一袋杂粮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再读书下去又能如何?”汤敏乐暗暗告诉自己:“等到酒馆开业的那天,自己就去看看能不能结识那猛张飞的手下,看看这临清千户所是否去得。”
汤敏拿着一本书就往家走着,这个衣衫破旧的年轻人并没有低下高傲的头,尽管肚子里饿的直叫却依然昂着头,路上碰见邻居还停下来从容地打着招呼,直到回到家中关上院门才跑回厨房灌了一肚子的凉水才感觉饥饿的感觉稍减,再细细闻闻才发现厨房里已经煮上了一锅稀饭,汤敏好奇地看着米饭,心想这定是表哥做的,自己的娘亲因为腿疾已经十几天没有下床了。
这种对于生活无助的感觉让汤敏绝望,他一个男子汉没有本事照顾家庭,现在母亲生病在床还要出去摆出读书人的傲气,但是家中的米缸早就见底,吃完了表哥给的杂粮,以后的日子何去何从还不好说,只能任凭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是苦都哭不出来。
“敏哥儿,我姨都生病这么久了,你也不去跟俺家说一声。”一个男人在门口说道:“米缸也快没米了,要不是我来城里凑热闹都不知道,咱们可是最亲近的人,你有啥事都要告诉一声。”
汤敏抹着泪不敢回头,就是低着嗓子说:“凡哥,我知道了,这不是我妈不让说,怕你们担心嘛。”
表哥听到了汤敏的声音不对,就走过来拍拍肩膀说:“没事的,今年家里的收成不错,加上闲下来就去给猛张飞的军营当工,今年也算挣了点钱,这是一两银子你先去找大夫来瞧瞧我姨,钱不够我夜里回去再借一些,先把这一关过了。”
汤敏没有理由拒绝这一两银子的关怀,因为他的母亲已经在床上躺了很久了,原本以为是积劳成疾歇歇就好了,但是最近疼痛更加厉害,已经两天没有下床了。
“这就对了嘛。”凡哥笑着说:“我问了俺姨啥症状,这也是常事,就是累着了,你去抓几副药吃吃歇歇就好了,我明天再回去扛些粮食过来,放心吧,慢慢就好了。”
“谢谢凡哥。”汤敏低着头说道:“这次我真不知道该咋办了。”
“一家人说这干啥,本来就想着过来看看俺姨,这不是猛张飞那边太忙,拖到现在,正好来城里喝两碗不要钱的伏特加。”凡哥笑着说:“俺村里的老头都来了,要来尝尝这伏特加。”
“你在猛张飞手下干活?”汤敏激动地问:“那人怎么样?”
“听老兵说是跟戏文上的将军一般,杀敌在前吃喝在后,有一次他来工地巡视,我看了几眼,确实是高大,看起来很有两下子。”凡哥说:“他的兵没有官架子,说话也好听,工钱那是一天一给,中午还给吃顿饱饭,鱼汤就不说了,大运河里多的是鱼,那猪肉也跟着吃了两回拉。”
“我想去投奔猛张飞。”汤敏坚定地说。
“啊?”凡哥一脸诧异,犹豫一会说:“人家猛张飞是真想要读书人,俺弟去正当时,但是俺姨能愿意?”
“凡哥,你也看到了,家都成这样了。”汤敏叹道:“若是再读书下去,我这考了秀才也只能去当个讼棍,两头坑钱去了。倒不如从了军,混个衣食,不让俺娘再这样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