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少仪来到母亲宫中,天帝与常羲娘娘刚用过膳食,天帝笑着向常羲娘娘道:
“你这女儿似乎没有小时候贴心了,近来倒不似以往来得那般勤快。想来女儿大了,有她自己的事情,心里头装爹娘的地方自然也少了。”
少仪急在脸上,刚欲开口解释,常羲嗔怪道:
“想是少鸿从昆仑山回来后分担了你的政事,你闲下来了,倒有精神关心起孩子了!可见少鸿能干。”
“少鸿这孩子,从前看着默不作声,还以为是个不大外向的。不想处理政务却是老道得很,诸神天官们果然没有一人不敬服于他。今日东王公特地大老远的来上朝,专为拜谢他寿诞时我送去的牌楼,说是深感上善天对东岳的厚谊呢。我哪里有心思记得他的生日?后来问少鸿才知是他想着罢了。难为这孩子处事如此周全老成。”
常羲娘娘笑道:
“少鸿自然是极好不过的。我从前早早就说了,你却不信。如今恰证明,我没看错。”
“我今日见了东王公带了儿子灵修同来,那孩子倒是生的好样貌。眉目清秀,隽逸挺拔,举止又十分得体,年纪也正好。”
说着朝少仪方向努了努嘴。
常羲领会,笑道:
“改日倒要单独开了筵席,请东王公一家子来聚聚。”
天帝又回头向少仪说道:
“灵修过去与太子走得近么?我倒不大知道。”
少仪点头道:
“上次陪容真去离水,太子倒是特地邀了灵修同往。看上去似乎关系很好。”
天帝叹了口气,说道:
“年纪相仿的世家子弟走得近些也是常情。长琴打从自请受罚去薄山看守降妖杵以来,倒是只有这一个灵修替他讲情的。今日他说想去薄山看望长琴,我见他言词恳切,实不忍驳回。眼看中秋将至,少仪你也同去一趟薄山,给长琴带些东西。入秋了,山里更凉些,也多给他带几件厚衣物。”
“是。”
是少仪赶得巧么?
灵修来得巧而已。
少仪听闻东王公携子上朝,特地在议政殿外候着灵修。她们自小一起玩耍,少仪十分知道长琴与灵修情谊深厚,非旁人可以比拟。少仪话语间流露出长琴在薄山的落寞孤寂,引得灵修在天帝面前开口请求探望。东王公之子开口,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天帝自然没必要驳回。昆仑山那边也没再追究雪樱一事,如今顺水推舟做了慈父,天帝自然不会拒绝。
少仪会了灵修,请少鸿送他们寻薄山而去。
此时的少鸿,修为已可堪破伯陵的结界。伯陵倒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这小子实在是拼命一样的上进。修炼,朝政,恋爱,天知道他是使了多少力气出来,才能做到如此的面面俱到。虽说他年轻精力无限,但长此以往,也总有他疲于奔命那一日。
少鸿得了父亲的旨,送了灵修和少仪到薄山,自己趁机往招水去找风清。
长琴见到灵修很是意外。趁少仪去寻伯陵的空档,便向灵修简述了自己的计划。只是苦于少仪来这薄山实非易事,倒叫他的谋算不得顺利施展。
灵修说道:
“若真如你所言,一旦你弟弟跟妖王伯陵拼出个生死,你敢保证不会天下大乱?上善天若卷入和妖王的争斗,岂不是又要重蹈六百年前的覆辙?三界浩劫,一次便够了,我不愿再见。”
“上善天不会卷入的。少鸿那小子不过因为儿女私情与妖王结怨。到时候无论他胜败生死,都将失去父亲的欢心。父亲又怎会因为少鸿的一己之私将上善天置于险境?我对他太了解了。你相信我的筹划,万无一失,绝无失手的可能。”
灵修点头道:
“也是有理。”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颗赤色萤石递给长琴,说道:
“这是东岳至宝,名叫琯朗。用时只需拧开机关,轻擦三下,朝空中照去,千里之外也可看见,即便是这伯陵的结界也奈何不得。这次来本就想着交给你,日后方便我来此找你所用,如今倒正派上用场。”
长琴大喜,十分感念灵修雪中送炭,不忘旧日的情分。
灵修赶着随父亲回东岳,道了珍重便离去了。
灵修一走,长琴立刻去寻少仪,到底还是在半山腰那蟒精曾出没的山洞前找到了她。
长琴递出手中的细银簪给少仪道:
“妹妹行事太草率了些。若非被我及时取走,你今日哪还有命站在这里?也不必找了,那双头蟒已死,簪子没被发觉。”
少仪收了簪子,点头转身离去。
长琴在背后问道:
“甘心就这样算了?”
少仪没回头,却停住了脚步。
长琴跟上,绕到她面前,笑道:
“你我兄妹多年,最了解彼此脾性,我便开门见山说正话。我虽无正妃,但天下的绝色佳人却拥有无数,且每一个都对我死心塌地。想知道为什么吗?”
少仪默默望着他,她心知这太子绝非善类,如今自己有把柄落在他手中,更要谨防。
什么把柄?
当日那双头蟒为何突然性情大变袭击风清?正是少仪所为。
为何?少仪眼见伯陵对徐风清越陷越深,眼里完全没有一点点自己的位置,她怎能不心生恨意?自己为他做了那么多,却换不来他一丝丝垂青,那徐风清只张嘴一笑,伯陵却方寸全失,她又怎能不动了杀机?她苦心经营数百年终换得伯陵重出三界,他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丫头罢手归隐与世无争,她又怎肯甘心?
于是少仪将施了法的簪子插入蟒精脖颈,控制了它的本性,又借口山中枫林美景引风清到蟒精洞穴附近,这才出了前日那一场风波。杀了风清也好,引起伯陵少鸿之争也罢,都好过现在这样进退不得,日夜怨恨。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中间又会横生了长琴这枝节出来。
长琴看穿了少仪的软肋,接着说道:
“我宫中有一味好药,叫做倾心丹。服了的人从此便对我千依百顺,绝无二心。我不像少鸿弟弟,肯下那么多闲工夫讨女人喜欢。我只要结果,过程并不重要。况且百般努力也未见得就能得偿所愿,与其费尽周章毫无所获,不如一颗倾心丹来得爽快。”
少仪看了他一眼,虽不说话,手中的簪子却攥得更紧了些。
长琴正色道:
“那丹药在我世景宫寝殿书柜后夹层左上角的铜匣中。取与不取,你自己裁夺。我看你来这薄山似乎比从前困难了,想是出了什么岔子。我手中有灵修送我的宝器,每日辰时一刻我便放出光束给你指路。来与不来,也在你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