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七月底了,说好五月回来的珠一直不见踪影,连封信也没来。而这年霞的高中一年级,学校也很不景气,英语老师连换三个,班主任语文老师换了一个,临考试,数学、化学、物理、历史老师都调走了,还好霞放假考试成绩不错,拿了成绩单霞赶紧准备去找车。玉早都叫她放假到五龙所玩。
去五龙所每星期四有一趟小班车,车费两元,发车时间不确定,是从早上开始啥时拉满啥时走。拉不满就不走。
玉每次来回都坐行里的押钞车。
霞和秀爱不敢去问银行哪天有车去五龙所,总感觉押款车杂外人不便去坐。玉已经有一个月没回家来了,霞急不可待想去五龙所看姐姐。
一大清早秀爱烙了几张“狗浇尿”饼,又摘了自家温室种的黄瓜,让霞带上。
娘俩在路边等到下午两点小班车因人少还不肯走,中午开始天燥热起来,天空无一片云一缕风。
改革开放的风在一直猛吹。马路边新建了前所未有的菜市场,各种摊位整齐有序。有辆大卡车在卖西瓜,秀爱很想买一个给光远吃,光远口渴严重,虽一直在吃玉托银行的人从外地捎来的治糖尿病最好的药,天天吃降糖丸消渴灵啥的。
她和霞过去问西瓜多少钱一斤,然后又去了路边等车。
霞懂妈妈的心思,是因嫌贵不舍得买。这时一个拉水泥钢管的大卡车停了下来,买了西瓜各种疏菜大肉米面,说去五龙所所在的乡。
霞问:“能拉一个人吗?”
那人说:“驾驶室坐不下了,不怕晒坐大车箱,不收钱。”
霞说:“行行行不怕晒有凉帽呢。”
霞用准备付车费的两元钱买了个小西瓜给妈妈秀爱,自已翻身上了大卡车。
秀爱看着瘦猴一样爬上大车的霞担心的说:“要不下来别去看你姐了。”
司机说:“大姨你放心,我这车路过五龙所,五龙所的德我也是认识的。”
德看到霞从大车上爬下来时很恼火,忍住嘲笑直摇头,他的妹妹是绝不会爬大车乱跑的。玉的妹妹哪里有一点小县城大家闺秀的样子。他原本对玉没请他去吃,她哥哥的喜酒,窝火了大半年了。
玉尽量和他保持着距离,甚至拒绝在值班室和他一起看彩电。单位五人都看电视,玉就看,一旦有人回宿舍时,玉一步也不多留,连吉他也不听他弹,也不跟他学。
德杀羊是把好手,好多单位杀羊请德去下刀,说德杀的羊肉鲜美好吃。上个月在乡卫生院杀完羊,然后和卫生院,乡粮站,税务所,工商所的几个年轻人喝酒到了半夜,德回到值班室一口水都没有,厨房里有水,凉水开水都有,所里欠本的老婆每天早晚都烧好开水灌在暖壶,可德就走向了玉的宿舍,砸了一个多小时门,玉都没给他开,干脆都没问一声有啥事。由于动静太大,在另一头住的龙所长被吵醒,他很不满的拉德回了值班室,给了他一杯水。
德对这个玉是恨的深刻不见底,玉业务好是五龙所副主任,主要负责营业大厅储蓄业务。德主要负责给五龙所几人发工资跑采购干出纳岗位兼值班室值班。
德虽然没结婚,但他历经不止一个女人了,尤其一来这后便认识的工商所离了婚的措吉。措吉的父亲是乡高官,措吉热烈奔放,缠着他天天去给她教吉他。让他也没空搭理对他不看好的玉。
玉看到风尘仆仆干干黄黄的突然长的比她高的妹妹心疼地埋怨道:“我们单位车每周五来。我上周就给司机说了,下周到家里去拉你。”
下了班玉领霞到菜地拔红萝卜,这是家里温室没有的,是露天的,非常好吃。姐妹俩很开心,她俩避免谈让人不愉快的如同把家里掠夺了的珠。
第二天下大雨,霞跟玉一起去上班,所里还有一个叫晖的,是正牌学金融的大学生,非常漂亮,玉和晖被称为两朵乡花。
中午一个穿着雨衣的骑着摩托车的人来到五龙所营业厅,提着一大铝制饭盒饺子。是他们都认识的县广播站播音员,来给晖送自已包的饺子,还热腾腾的。晖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她一个劲叫霞吃。
德白天通常在值班室睡觉,龙所长和欠本出去收放贷款办业务。晖吃了几个饺子,就和播音员回了宿舍,直到第二天晚饭两人才出现。
霞陪玉在营业厅一下午,也无事可做。没什业务忙的玉似乎很失落,脸上有些郁郁寡欢。雨天霞也感觉思绪低落百无聊赖,她顺手拿起桌上一个本子,翻看起来,第一张写满了得,玉,得,玉,得,玉,得,玉……借,贷,借,贷。
霞问:“这是谁的字这样难看。”
玉接过看了一会,面露愠怒:“这是德的本子。放下别乱动,他连初中没上完,字确实不像话。”
霞见姐姐不高兴赶紧放回了原处。
县行押钞车来了,捎来一块大肉,处理完工作就返回了,龙所长每周五都坐车回县上的家,他是大龄新婚又是领导,谁也不敢多说什么,玉已有一个多月没回家,德从春节来再没有回去过。
晚饭欠本的老婆做的拉面,凉拌了一盘霞带来的黄瓜,一盘红萝卜丝,一盘韭菜炒鸡蛋,霞感觉很丰盛,色,香,味俱全,并且都是自产自种。
德进厨房就转身走了出去。
欠本老婆连忙喊:“你别去叫晖,那小两口睡觉呢,中午男的几十公里送来的饺子,我见了,晖对我说晚饭不吃了。”
德说:“我才不去叫她呢,我去给小姨子买两个午餐肉罐头大家一起吃。”
玉听罢恼怒的回了宿舍,霞不知道该不该吃拉面呢,她跟在姐姐身后,玉说:“你不吃饭不饿吗?去吃吧,姐不爱吃拉面。”
德买了两个午餐肉罐头打开切了一大盘,吃饭的就只有霞和欠本老婆和两个孩子,德只顾吃面,对大家不理不睬,偶尔对霞笑了一下。霞似乎看到一股寒光,打了个哆嗦。
欠本有两个男孩,小的还在吃奶,大的一口一口吃着午餐肉。
欠本老婆对大儿子说:“谢谢德叔叔和这个阿姐。”
娃只顾吃,并不说话。
欠本老婆对霞说:“他五岁了还不会说话。”
霞说:“带他去看了吗?”
欠本老婆说:“欠本工作忙,我不识字哪里也去不了,还要带这个小的。”
德说了句:“忙到没空给娃看病?世上哪里有这么忙的工作。”
德吃完饭阴沉着脸回了值班室,欠本大儿子拽着妈妈也要去值班室。
欠本老婆对儿子说:“今天不去看电视了,德叔叔不高兴。”
霞帮忙收拾干净厨房。看到玉在宿舍对着吉他教材在弹。
玉停下来对霞说:“我真想辞职,但没有工作又该咋办?摆个书摊?要不怎么生活?爸爸又有病。”
霞说:“能调回去就好了。”
玉说:“不好调啊,你看你晖姐大学毕业都被分配到这乡村僻壤,姐是高中生,哎……主要还有我在这见这个德头很痛,讨厌的很。”
“是啊!他也好意思说我是他小姨子,他哪配得上你。”
玉说:“我见他都不想吃饭。你看晖也是的,没结婚就和人睡一起了,你记得不,有次咱俩去看电影,见这个播音员和从小没妈风流成性的荷在一块不好好看电影又搂又亲。真为晖担心啊。”
“骑着摩托车几十公里送饺子,保证还是热气腾腾,好有食意啊!姐你多余为身陷幸福的女人担心。”
玉说:“你以后少看言情小说,长大可别这样讲求什么诗意和浪漫。努力学习考大学,找个有钱有本事感情专一忠诚善良的男人。”
霞说:“你长的好看,能找到这样好的人,我这模样找到人能要我吗?我不好找。我们班女生都有人追求,收纸条小礼物,我还没有收过一个条呢。”
玉不屑地说:“收到就交老师,我从初二就这样干的,看谁有胆量再骚扰。”
霞说:“那刚好是个好人,岂不是太伤人家了,而且也是我喜欢的呢?”
玉说:“你可别早恋,对不喜欢的一定不要客气。要对感情专一。”
霞说:“我要找个像爸这样就行。最好很有钱。舍得给我花,让我管钱。”
玉说:“你知道县上的存款大户是谁不?”
霞说:“苏老师呗,听说他当开发公司经理经手不少政府扶持的项目款,还养了秘书。”
玉说:“净瞎说。再猜。”
“那就是承包了县建筑工程队的开小卖部的还给咱修过电的齐贵。”
玉说:“你难怪学习考不过你们班叫青华的,一天还观察不少周围破事呢。那齐柜倒是有个小秘书,背的贷款是全县最多的。再猜。”
霞说:“再猜不出来。”
霞问:“姐你当初为何不嫁你单位那个小个子行长。嫁他就不会被调这上班了。是嫌他长太矮太难看?”
玉说:“我是嫌他家穷,他父母都是农村的,你看咱爸,挣的钱全寄老家农村,每次叔叔来信就是要钱,穷农村。我一听谁有农村亲戚头发就奓了,你还是猜县上的存款大户。咱都认识的。”
霞说:“不好猜。”
霞不敢说伟,怕引起姐姐难过。
玉说:“是粮站钱家,那天哥哥的席上,我听到他两口说你来者,你说不定嫁他家小儿子宝了,那么就有花不完的钱了,我在县上营业厅上班那会儿,宝和他妈来存钱,对我特别客气礼貌,长的也有些像你廋瘦的。哥的席上钱姨还看着你对我说他家宝长到一米八了。”
霞回忆了一下印象中的宝说:“为啥不是你嫁他呢?再说这是咱们想是谁,就是谁的事吗?”
玉说:“姐没想到,你不光个子长了,思想脑子都长了呢?”
霞说:“妈说农村起立家的小儿子华,两口子身体残疾,靠打鱼买虾过得富的很,都盖了楼房买了船。把兄弟姐妹全帮富了。”
玉说:“那你看这珠吧,骨子里就是穷根,自愿来把自己卖给残疾人,说实在的,她哪配得上大哥哥,厚颜无耻跑来欺负残疾人。这就是农村贫穷造成的没有爱情观,没有羞耻感,没有自尊心的女人。跟四处用身体挣钱的下流骗子有什么区别。我想她不会再来了。”
霞问:“那钱家老家不也是农村吗?”
玉说:“是农村的,可他跟老家人断绝了关系啊,你没听爸讲过,钱伯伯是老红军,在铁道游击队那年认识了十八岁的上高中的钱姨,钱姨父母早亡跟着资本家舅舅长大,钱伯伯隐瞒了老家有妻子有三个孩子的事实,娶了小他二十岁的钱姨来的大西北。”
“啊……“霞大吃一惊。
“那不就犯了重婚罪了吗?”
“解放前的婚姻可以不算,有情有义的男人不会抛妻弃子,但有一部分解放后当了官的人都重新娶妻生子了。”
霞说:“那么这钱伯伯岂不是个无情无义抛妻弃子的人。他的儿子对我没什么诱惑。存款多,可这种人的钱,谁知道给不给你花呢?”
玉笑了,她看着霞凸亮的额头说:“还得自己有能力有本事有钱,只有一个好办法,好好学习考大学当大官。”
晚上玉拿出那枚银戒指把摸端详了一会,她自从收到这枚戒指就没戴过,伟没有给她戴,只是像一个随便的物件给了她。那天她陪伟去商店买吉他,挑了好一会,伟说:“你看哪把漂亮就买哪把。”
玉认真仔细反复挑选起来,伟不看吉他只看她。买上吉他俩在街上散步,六月份了杨树叶子才刚刚吐出嫩芽,远望像一片薄雾,浅绿如烟。但凡碰到她俩的人都会回头多看一眼,在轻纱绿烟中的背着吉他谈恋爱的俊男靓女。
玉全心感觉幸福快乐。路过一家新开的小卖部,伟说:“走进去看有啥好吃的。”
玉看到柜台里一个像万花筒一样的问:“这是什么?”
能说会道又会做生意的回族老板拿出来对他俩说:“巧克力豆,以前没吃过的糖可好吃了,适合老人小孩尤其你们谈情说爱压马路看电影吃。”
伟说:“拿十盒。”
玉说:“买这么多?”
伟说:“给你弟弟妹妹。”想到这玉又想掉泪,好吃的巧克力豆的甜味似乎又回到在嘴里。
快到家时伟说:“再见,哎,你等等。这是我妈给你的。”说完似乎很羞涩的伟伸手放到玉的手里就走了。是这个小小的银戒指。
玉开始写日记,让霞先睡。
霞躺床上,看着姐姐的侧脸,好美,眼睛大大的上眼脸压着下眼睑很多,斜斜的往上挑,鼻子微微上翘,脸上一点红血丝都没了,之前姐姐的脸红润丰满,眼前灯光下玉的脸无肉白晰光滑的像雕刻出的一样。
霞忍不住问:“姐,你腰咋那么细。”
玉说:“来这没心吃饭,少吃就细了呗,在鬼农村感觉活的很没劲。还有就是穿高跟鞋身材会变好看。你再别长了,再长没法穿高跟鞋,你太高了。”
霞说:“我愿意长高省得穿高跟鞋,你脚穿高跟鞋不疼吗?”
玉说:“不疼,为了美疼也忍着。”
玉接着说:“你开学高二了,努力学习,不管长啥样。学习才最重要,快睡觉。”
黄河水哗哗哗的,流声特别大,雨停了,天气阴沉,浓云翻滚一个星星也没有,青蛙呱呱呱刮的叫着……
早晨她们就在了鸟语蛙鸣声中醒来了,前一天下过雨,放晴的早晨空气新鲜,霞感觉舒服极了。
玉也是精神焕发对霞说:“今天别去我们大厅了,你到菜地里看书,等下午晖要来上班,咱俩去黄河边玩。”
霞点头说:“好。”
霞拿了把小凳子,坐在菜园子的树荫下。看一本《十月》,这杂志是爱看书的姐姐订的。书中有故事,有诗歌,有散文,霞很快翻阅了一遍。抬头望着周围高高的大山,这是一个处在四面环山的乡村。有黄河水流过,气候比县城要好得多,生长着麦子、青稞、大豆、油菜、苹果、杏子,梨。
霞明白姐姐因为伟心情一直不好。所以感觉来这没劲,其实这环境多美啊!
霞坐在大卡车上,一路的风景尽收眼底。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往下盘旋而下时。那山岩上的山丹丹花太美了,一辈子都留在了霞的脑海里。顽强怒放的山丹丹花,这种花的红色是别的花没有的独一无二的颜色,是那种金黄色又带点红色,又不是那种大红色,是非常鲜艳热烈阳光的红色,霞很喜欢。山脚的村庄,绿树成荫,大片整齐的梯田,黄河水很澎湃很壮观,整个望下去,小村庄的房子都刷了白灰,有炊烟袅袅摇曵,感觉是被投进了一幅新鲜油彩田园山水画里。
欠本的老婆来拔菜做中午饭,她对霞笑了笑,霞看着她。
她说:两个孩子都睡了,赶紧把饭做好。做米饭,炒个红萝卜大肉。”
她边拔萝卜边说:“你姐姐饭好好不吃,也不多吃,晖也是吃饭吃的很少。她俩也不爱多说话。你们家里吃的好吧?”
霞说:“不好。”
“那就是因为我做的不好吃,你姐刚来的时候脸白胖白胖的,你看现在瘦的,你是她的亲亲的妹妹吗?你姐姐长的好看。她刚来那会,好几个单位的男的都给她送过花。写信让我们的欠本给她。可是她谁都不理。她说她这一生不想结婚。你看德,这里的小姑娘,小媳妇们都很喜欢他。可你姐好像很讨厌他。而且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当着我们的面就让他下不了台。你们城里上过学的女人厉害,也很奇怪。”
她说完走了,霞望着她的两条粗长的大辫子在腰间摆动着,她个子也很高,骨架很大,不胖不瘦很结实。霞把书放回宿舍就去厨房帮她做饭。欠木家就住在厨房旁边的那间房子,她说:“那你做吧,我去看看娃娃。”
厨房收拾的非常的干净,红萝卜炒大肉霞也是会做的。米饭已经焖在了锅里。欠本老婆抱着一个领着一个走了进来。
她说:“欠本不来这吃,他在外面有了一个女人。他在那住在那吃,已经一年了。”
霞长在牧区知道藏族有少数是这个样子的,问她:“你不生气吗?你带两个孩子,还要给这里做饭,不累吗?”
“做这几个人的饭一点不累,我们庄稼人在家干的活,比这个多的多了,干完地里的活还要做十几个人的饭。生什么气呢?管也管不了,等他串帐篷串的没意思就回来了。他上过高中,是我们那个村村长的儿子,我不识字,长的也不好,配不上他,所以我不管他。他对我和孩子不打不骂,这就很好了。他人长得很好,你还没见过他。他第一次见你姐姐说简直像个仙女,他在城里上学时也没见过你姐姐这么漂亮的人。你姐姐人稳当,和男人不胡来,要不我们好多家庭就散了。”
德骑着摩托车提着半块生羊前排进来了。
“阿姐你把这个羊排好好的炒上给我的小姨子吃。”
欠本老婆笑着说:“你炒的好吃,你炒吧,你再别叫我阿姐,我和欠本都比你岁数小。我就是长的老相一些。”
霞看着她,感觉她面相确实比较老,她笑着说着话,嘴边长长的皱纹一长竖一长坚都排到方方的大脸上,眼角也有深深的皱纹。竟然比姐姐还小。因为姐姐比德大一岁。
只见德清洗羊肉,剁成小块,用水焯一下,就开始炒了,他让霞把值班室的半瓶酒拿来,霞去拿酒,碰上玉。
“别去值班室。”
“德哥让我去取酒。”
“别管,让你多看会书,瞎转悠啥。”
德从厨房出来,也不看她俩。径直走去值班室拿酒,又去菜地拔了几棵小葱。
德炒完羊排盛到大盘放到饭桌上,骑着摩托车就气势汹汹走了。
欠本老婆喊他:“你不吃饭吗?”
摩托车声音太大,他似乎没听见。只有一股浓烟飘过。
下午玉早早关了营业厅门,估计周末没人再来存款取款。去厨房告诉欠本老婆别做她和霞的饭了。她带着吉他和霞走出五龙所。
玉指着远处说:“过了河的那山上,见了吧,是片苹果园,你那么爱吃苹果,还没见过苹果树,姐带你去看,苹果随便吃,我去年秋天去,认识了这家,他家的大女儿,考的师范大学,毕业原回到这个村中学当了老师,曹老师人很有才,就是不会说普通话,试讲没通过,否则就留省城了。
霞看姐姐穿的黄色牛皮高跟凉鞋问:“你穿高跟鞋好走吗?还得爬山?”
玉冷笑说:“好走,那边过去有桥,破农村到处都是土。”
路经一大片大豆地,看着肥肥胖胖的大豆角,霞喜不自胜说:“摘些大豆角回去煮着吃吧,晚饭只吃苹果怎么行呢?果园明天再去,你穿上球鞋,明天星期天咱早早去。”
玉说:“星期天姐也得上班呀,你晖姐忙恋爱,我还得开会营业厅的门,再说你摘大豆老乡们见了,不骂死你,都穷疯了。晖明天那人走的早的话,来上班。咱俩出来玩。去曹老师家的果园,曹老师还会绣花呢,你可以跟她学扎鞋垫。”说着玉脱下来皮凉鞋,倒了倒钻到鞋里的土,让霞看鞋里的一双漂亮的绣花鞋垫。
霞四下里看看没发现有人,太阳光还很强烈,离西山还有一大扎远,斜斜的阳光照来,让空气有氤氲晕闷的感觉。霞决定摘几个大豆角回去吃,姐姐穿那么高的高跟鞋,还是明天穿上平底鞋再去果园,看着果园在那么高的山上,霞也懒得走。
正当她俩摘的起劲的时候,她俩专挑大的摘。突然从地里站起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破口大骂起来:“你是那个银行的一枝花吧,我呸,还什么干部呢?你看看你们把这拽大的糟蹋成啥了?你们真想吃,等秋天我会叫你们吃的,现在我们都舍不得吃,还没长大呢。”
霞连忙说:“对不起,我一直在县上住,没见过大豆长这样,只是好奇,实在对不起。”
玉脸色绯红小声对霞说:“想要钱了,穷农村人,咱俩走,别理她。”说完玉把手里摘的大豆角狠狠扔到地里。
其实她俩摘的不多又没有家什装大豆角,就是两个人的手里各捧一把。
霞害羞的杵在那儿不动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那女的好像听到了玉说的话,嗓门更大了:“我要找你们领导告状,国家是怎么教育你们这些干部的?”
这时后面土路响起了摩托车声,女的立马停住了声,看着朝这边开来的骑摩托车的人大喊:“你可来了,领导,你看你们单位这两个,不停的在这糟蹋我们地里的大豆。你们想吃,领导你说一声,等秋后我给你们送过去,现在还太嫩,不能糟蹋呀。”
德也不理她,对玉说:“走,我捎你俩回去。”
霞把手里大豆角扔下。上了摩托车。
德说:“去黄河边!”
霞坐在中间,德让他搂住他的腰,玉背着吉他坐后面。
玉问:“不是去黄河边吗?你怎么走大路呀?转这么一大圈,上街上干嘛?”
德说:“带你们兜一圈转一转,让大家看看两个偷大豆角的女贼。”
霞开心极了,刚才的不快被抛在了脑后,这是她第一次坐摩托车。
玉喊到:“神经病!”
整条乡的街道上也没有看到一个人。他们到了黄河边,天空已经发青蓝色,山头斜阳已没了耀眼的光,软软的无力的探出半个头,黄河水泛着黝黑的光,波光粼粼,远处泛着一层亮白。
德拿过去玉的吉他,弹了首齐秦的《大约在冬季》他弹的很好唱的也好听。霞看了一下玉,玉脸上很平静似乎有点微笑,静静望着远去的黄河水。
霞捡着河边鹅卵石,一个比一漂亮,德放下吉他也开始帮忙捡石头。直到天暗下来看不清石子的花纹。
德说:“不着急回,等启明星出来再走。”
回到五龙所德问:“看不看电视,每天下午两点都有《西游记》,霞没事可以看。”
玉一句话不说只顾回宿舍,霞不敢多说,只好跟着玉走。
德也跟了进来说:“咱三打扑克吧?”
玉说:“没扑克。”
“我去买。”
德去买扑克,玉对霞说“赶紧锁门,这癞皮狗。”玉锁上门快速拉上了窗帘。
德买上扑克回来使劲敲门,玉和霞悄悄的不出声。
只听住隔壁的晖出来说:“她俩出去了。”
晚上玉不让开灯,也没写日记,姐俩躺床上。
霞问:“德怎么你了,你这样讨厌他。”
玉心烦的说:“这种人不能给好脸,刚来那会,看他给我提水,我对他很客气的,天天晚饭后就来,坐下就不走。不聊还好,越聊感觉越讨厌他这人,没看过一本书的人,又不像没文化谦虚善良的人,话特多,咱没交往见识过这种人,是那种没有自尊心和羞耻感对一切事物不放眼里不尊敬他人很难相处的人。初二那年他父亲去世,他就没再上学。在工厂干活,毛纺厂。抽烟喝酒打架。说起这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因为会弹吉他说好多女孩喜欢他,毛纺厂一半媳妇儿也都喜欢他。还说毛纺厂厂长的老二儿子跟他长的很像,没准是他的,大恶心了。不说了反正姐很讨厌他,还有一些他说的话做的事让人想吐。”
霞说:“咱家狗第一次见他就狂咬……嘿嘿嘿嘿嘿。”
姐俩笑起来玉说:“狗都讨厌旳人还说有好多女孩喜欢他,这些女孩难道不如一只狗看得透。”
霞笑的肚子疼说:“姐你太过份了。”
玉说:“有一次他想强吻我,太恶心了。还无耻的问我和伟谈了两年恋爱睡了几次,刮没刮过孩子,否则我不会瘦这样快。臭不要脸。他以男人都像他那样的。”
霞不吭声了。呼呼呼睡着了。
夜里霞被一阵烧纸的烟熏味给呛醒了。屋里没有开灯,她努力睁开眼睛看见:玉在脸盆里烧日记本:“姐,你干嘛呢?呛死人了。”
玉也不吭声,只顾将日记本一页一页撕扯着在点燃。门上的天窗是打开的。霞突然大叫:“蝙蝠蝙蝠。”
只见一只小小的蝙蝠,张着翅膀飞在天窗台上,玉连忙拿起扫地笤箒去打,蝙蝠飞走了,姐俩吓得一身冷汗。关上了天窗。烟很浓。
玉泪丧着脸,说:“姐烦死了,来这写的日记很没劲,烧了。你说这个伟说结婚就结婚了。我来这一年多,他一次也没来看看。我怎么就做不到呢?这么狠狠的忘记一个人。”
“他不来才对呀,说明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很正直。”
“是啊,对待老婆忠诚就可以狠狠的不再理我。我放不下他算什么呢?我俩连手都没拉过呢。可就是忘不了他呀,霞你说姐怎么办呢?每天脑子里全是他。把以前全烧了,把日记全烧了,让过去的一切消失,会好起来的吧!”
霞小声说:“这个德的爷爷奶奶家也在农村吗?”
玉说:“不在。”
“他姐夫是省行行长。”
“哼!早已经离婚了。他姐在公安局上班和一个比她小十岁的警察好上了。他姐夫一怒之下,离了婚。把他发配到了这儿,孩子也不让她姐看。德给我说这些,一点都不羞耻,还好像感觉他姐很牛。和这种人咱根本不是一路的,绝对合不来。”
玉又说:“他妹妹很爱学习,没有了爸爸还考上了大学,很争气。”
霞问:“他爸爸是病死的吗?”
玉说:“他说他爸吃完晚饭,在桥下溜达,被桥上打架的一帮扔的砖头掉下来砸死的。”
“那么巧合。”
“更巧合旳是,打架的恰好是他嫂子的弟弟和同学,扔砖头的就是她嫂子的弟弟。也根本不知道桥下有人。等他家人被告知桥下有一死人好像是他爸,被砖击中头顶流血过多死的。他哥当天就知道是他小舅子打架,但对谁都没说,他妈妈报了警他姐又是公安局的,事情很快要查出来了,因为是严打期间,他哥嫂给他妈下跪求饶,让拆案,就说他爸爸一直有高压血,可能是晕倒,碰到砖块死的。就这样他嫂子的弟弟打架扰乱治安罪判了两年有期徒刑,他们和他哥哥一家从此断决了关系。”
霞说:“德所以再没上学,也很不幸。”
玉说:“是他不学好原本就不爱学习,他妹妹就一直学到了大学,他妈妈每月都有银行发的遗属生活费的。当时有他姐夫在,补助了好多丧葬费。”
“他去了毛纺厂上班,以后干的事更让人不耻,他还好意思说出来。”
霞就象听电影一样在深夜听着玉讲德的以前,满屋子弥漫着烧纸的纸灰和烟雾。她做了个梦,梦见姐姐穿着红棉袄和德结婚了,可是爸爸眼睛哭出了血泪,她想睁开眼怎么也睁不开。被梦魇了。这一夜折腾。又没吃饭她俩早上都感冒了。玉早晨坚持去上班,霞昏睡了一上午。
玉说:“等龙所长来了,请个假,我俩一块回家多住几天,咱俩叫上妈做新衣服去。”可押车来了龙所长没来,说龙所长请了半月假送退休的丈人丈母娘回河南老家了。玉得知后又进入了沮丧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