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队喝了一口大红袍,赞许的说:“真是好茶,今天好有口福了。”说着一饮而尽,罗原看他放下茶杯,又给他续上了一杯。
“这话说有几年了,我们追捕盗猎分子,追着追着就将他们赶进地狱谷,你要知道,那地方即使是盗猎分子也是不愿意去的地方,进去有死无生。”刘队说着又端起了一杯大红袍,闻了闻,嘿嘿一笑,又是一饮而尽。
王綦看了看身边的陈雷和曹红钢,脸上出了一个调皮的表情,那意思是‘瞧,大忽悠。’曹红钢微微一笑,陈雷倒是一脸紧张,问到:“地狱谷真的那么邪劲?”
“是的,牧民们都是这么传说。”刘队看了陈雷一眼“说实话,雪区的传说大都有出处,大家都认,一般不会冒犯。”刘队把杯子放下,罗原微微一笑,又给续上了一杯。
这回刘队没有急着端杯,稳了稳神,像是做好了开讲的准备,眼神飘忽,似乎是在回忆当年的情况:“那年盗猎藏羚羊非常猖獗,我们从可可西里追这伙盗猎分子,将他们追的上天无路,能堵截的都堵了,还请了武警助阵,这伙人无处可跑,在北布伦台窜入了那棱格勒峡谷地区。刚刚进该地区后他们抛了车子,抢了牧民的马匹代步,继续往内部流窜。我们呢,当时兵分三路,一路汽车在后面追,一路绕过山脉奔地狱谷谷口设伏,我和我们队的藏族队友还有另外一个队友换了骑马跟着他们进了那棱格勒峡谷。”刘队说着停了停,端起茶杯又一饮而尽。
“你进去了地狱谷?”罗原问到。
“确切的说是进了那棱格勒峡谷,到了地狱谷的边缘,地狱谷是那棱格勒峡谷的核心地带。”刘队更正罗原的说法“就是地狱谷的边缘也是不愿再去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呢?你们看到了什么?”陈雷紧张的问到。
“那年也是像现在这个时候,七八月份,正是草肥茂密的季节,我们追进那棱格勒峡谷看不到了盗猎分子的足迹,当时有两条路,一条是绕过地狱谷,一条是顺着那棱格勒河进入地狱谷,我们分析他们不会走第一条路,那正好进我们的口袋,他们只能选第二条路,顺着河入谷,如果我们不跟进,他们还有可能逃出升天。另外,我琢磨他们也有一种心态吧,那就是地狱谷毕竟只是传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刘队说到这,看了一眼大家,看到到大家听得渐入佳境,眼角微微一笑。
罗原也笑了笑,又开了一泡,倒掉了壶里的茶叶,三泡水,罗原是一点不含糊。
“我决定顺着那棱格勒河走,选择第二条路进地狱谷。”刘队继续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要说那地狱谷真是美得很,如果不是发生的事太恐怖,那里简直是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王綦睁大她那美丽的大眼睛。
“是啊,我想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当然了,这是远远的望见第一眼的感觉,后来发生的事就不这样想了。”刘队似乎定了定神,眼神不再飘忽。“我们顺着那棱格勒河往里走,发现了盗猎分子的踪迹,河边水草不多,可以看到马蹄印和马粪,不超过三个小时的马粪,也就是说我们已经近在咫尺,视线好的话可以不久见到他们逃窜的影子。那棱格勒河非常的曲折,顺着山谷一段一段不过几百米就是一个大洄转,我们当时看到马粪很激动,就加快了速度。转了也不知道几个弯,我藏族队友说‘停下吧刘队,再走就进地狱谷了。’我这才发现可不是么,河两岸逐渐开阔,河水趋缓,两边的山越来越高的同时,也越来越远,这说明地狱谷快到了。”
众人都不说话,都被刘队带入了他所描述的情境里去,这显然是刘队要的效果,他微微暂停了一下,又继续说到:“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最起码从进入那棱格勒峡谷地区一直都是,直到快进入地狱谷。”刘队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地狱谷地下有边界,天上也有边界。我们就在天上和地下边界的位置,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曹红钢问到。
刘队看了看曹红钢:“在野外经常会看到雨幕,而你站的地方就在雨幕的外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下雨了?”曹红钢又问到。
“是下雪了。”刘队苦笑了一下:“我也是第一次在夏季在高原看到那么大的雪花。”
“下雪?”王綦又睁大了她那美丽的大眼睛。
“别打岔,刘队继续说。”木鱼说到。
“雪花很大,远远的望见我们像看电影里的画面,我的藏族队友有些不安,他不停地开始诵经。我另一个队友指着雪幕里的一个地方说‘刘队你看那里’,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前面一处高坡上,高高的垒着一处石塚。我们三个策马赶了过去,有石塚说明有人迹,有人来过这里。”刘队说到这又端起了茶杯。
“刘队,凉了,我给你重新续一杯。”说着罗原接过茶杯,倒掉茶水,又给刘队续上了热水。
喝过热茶刘队又继续讲到:“等我们上到高坡来到石塚边上,才是让我们大吃一惊的时候,在我们看不到的高坡的另一面,零零落落散着十几个石塚,这里分明是一处坟区。雪下得很大,石塚已经变白,草地分成绿白两色,回头看向雪幕外,阳光白云都在,那种景象说不出的令人不安,甚至恐惧。”
“有点超现实。”陈雷突然冒出了一句。
“嗯,就是超现实,还有更超现实的,我们听到了谷中深处传来了炸裂的雷声。”刘队看了陈雷一眼,继续说到。
“炸裂的雷?”王綦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什么东东,又是雪又是雷的,我野外地质作业也有几年了,从没碰到这种情况。”
“小姑娘,你不信是么?我自己都不信,可这是事实。”刘队继续说下去:“随着炸裂的雷声,远远地我们看见有几个黑点在雪幕里时隐时现,向我们这边移动,当时我的藏族队友连忙下了马,拿起了枪,做好了射击准备。”刘队说着还做了一个拉枪栓瞄准的动作。
“是什么?野狼?”木鱼问到。
“不是,是马,几匹马,不是野马,是牧马,但是马上没有人。马跑得很慌乱,四处乱窜,没有规则没有路线,明显收到了惊吓。”刘队形容到。
“马受惊,人不见?”曹红钢问到。
“是的,一个人也没看到。”刘队点点头。
“是盗猎分子的马么?”王綦问到。
“你说对了,经辨认确实如牧民提供的情报一致,是他们被抢的马。”刘队指了一下王綦。
“那人哪去了?”王綦又问到。
“问得好,这也是我们的任务。”刘队说到:“我当时命令藏族队友负责归拢牧民的马匹,完成任务后就在高坡处等我和另一个队友,我俩前去侦查一下看看什么情况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对方有几个人?”木鱼问到。
“五个人。”刘队答到。
“五匹马都出来了?”木鱼又问到。
“是的,不多不少五匹马,都跑出来了。”刘队点点头。
“人哪去了呢?”木鱼挠了挠头。
“我也是带着这个疑问迅速向马匹出来的方向追,说来又出怪事了,当我们赶到马匹出来的谷口,天上的云散了,雪停了,阳光又照射在了大地上。”刘队说到这很夸张的做了一个双手散开的动作,耸了耸肩。“视线所看到谷里的情况是令我难忘的,广袤的大地上,除了白雪,还有白骨。”
“白骨?”王綦这回张开了小嘴。
“不是人的,是动物的,一片片的。”刘队说的很夸张。
“动物墓地?我听说过大象的墓地。”陈雷大声说到。
“说实话,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什么动物的墓地,我只知道在高原这么多年,白骨也看到过,牦牛羚羊都有,但像现在这样的成片的还真没看到过,阴森森的如同地狱。”刘队说完又了喝一口水。
“看到盗猎分子了么?”木鱼问到,在西北反盗猎行动虽然木鱼没有参加过,但是对于盗猎分子的残暴还是有所了解,自己的几个战友退役后都舍不得离开,参加了反盗猎分队,木鱼自然对这一部分感兴趣。
刘队看着木鱼,半天没说话,见他不说话,众人也都没在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刘队才又重新打开了话匣。
“看到了,一个。”刘队伸出了一个手指。
“一个?不是有五个人么?其他人呢?”木鱼急切的问到。
刘队摆了摆手,又沉寂了一下,才又继续说到:“当时我们发现在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手指着谷里,我们立即下马在一块岩石后隐蔽起来,做好了战斗准备。过了好一会,那人还在那里站着,还在手指着谷里。我的队友说‘这不对劲啊’,是啊,我也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那人就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的站着,手还指着谷里,像个雕塑,特别诡异。”
大家听到这里都默不作声,连罗原也都被刘队的话所震撼。
“然后呢?”王綦弱弱的加了一句。
“我向他喊话,站着别动,举起手来。喊完我自己差点都乐了,他可不是站着没动,手还举着的么。”说到这刘队难得的还自嘲的嘿嘿一笑,这回王綦看清了,刘队白森森的牙,吓得她打了一个冷战,都是这故事闹得,王綦心里想。
“他就那样站着?”木鱼问到。
“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我觉得情形太过于诡异,和队友迅速查看了周围的情况,确实没有其他人,确认了没有危险我们才一点点小心的向他靠近,等到了跟前,眼前的一步令人大吃一惊,也令人匪夷所思。”说着刘队挠了挠头,好像不知该怎样继续说下去。
“死了?”罗原开口了,这是他第一次开口,一直以来,在刘队诉说开始,罗原脑海里不停地根据他的话绘制地图,希望找出线索或者破绽,以待分析他的话的可信度。罗原就是这样,长期的工作状态使得他很难完全信任一个陌生人,更不用说陌生人说的话,他是一定要自己去寻找逻辑,支撑自己的分析和判断的。听刘队说了这么多,罗原觉得可信性可以打八折,毕竟罗原刚刚去过那棱格勒峡谷外围,好多亲眼看到的没法和刘队说的完全对上号,当然,刘队说的是地狱谷,而罗原并未进去过。但当刘队说到这个人站着不动时,罗原隐隐的内心深处是认可这一段的,最起码认可这个人站着的桥段,而且他竟感觉这个人是死了的。罗原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所以,控制不住自己,脱口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