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起道人?
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好像是在哪里听说过。可一时之间,秦寐语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何人说起。
现在这种情况,秦寐语也没空去想明白,她抬手指了指被他紧紧拽住的楚卿芫,直接开门见山道:“这个小娃娃是我捡来的,你连声招呼都没有打就从我这把人给偷走了,怎么?连个说法都不给?”
“我是按照卦象才寻的这位小施主,他和你非亲非故,是走是留与你有何干系?”郓起道人仍旧是拒人千里的欠揍样子,“你身上戾气太重,福气浅薄,离这位小施主越远越好。”
嘶……
这怎么听,都像在说她是个不祥之人,摆出一副超脱的姿态,却是满口的酸腐,真是我呸!
秦寐语实在是不想和他说话了,她看向站在郓起道人身边那个单薄的小小身子:“姓楚的,你愿不愿意留下来做这个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爱偷人家孩子的臭道士的徒弟?”
楚卿芫看了看秦寐语,乌黑的长睫微微一垂,旋即抬起,目光很是坚定地看着秦寐语:“我愿意,留下来。”
秦寐语一愣。
这个臭小子原先还闹着死活都要跟她,这一转脸攀上高枝,就把她给扔了。
真是白眼狼……
见他站在郓起道人的身后,并未朝自己这边走来,秦寐语的心里有些不舒服,像是有根小刺一点一点地戳着她,说不清到底是何种感觉。她看了白眼狼一眼,没好气地哼道:“不跟着我正好,省得碍手碍脚的。反正我也不是你的什么阿娘阿爹,你愿意留下就留下,到时候叫那个黑心的道人把你煮着吃了可别怨我……”
嘟嘟囔囔说完,她转身就走,动作很是麻溜,似乎耽搁一下,就会有人改变主意似的。当然,秦寐语绝对不会承认,那个“有人”也包括她自己。
不就是被喊了几声姐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发狠揍起人来,喊她姑奶奶老祖宗的都有……
“秦姐姐!”
楚卿芫看着那个穿着黑色披风的纤弱身影转身即走,忙出声唤住她。
秦寐语以为他是改变了主意,心中莫名一跳,手脚很是生硬地转过身子,冷着一张脸不耐烦地说道:“叫我做什么?良心发现了,知道自己出尔反尔不对了,别指望我轻易就原谅你了……”
“秦姐姐……”楚卿芫打断她的话,黑亮的眼眸里有着他这个稚龄孩童不应该有的复杂情绪,挣开那个郓起道人的手,他上前一步,冲秦寐语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抬眸看她,“你为我报了父,父母之仇,我说过,会报答你的。秦姐姐,你等,我长大,我一定兑现我的,诺言。”
楚卿芫只穿了一件浅灰色的中衣,不知道是因为大病一场的缘故,还是因为亲眼目睹全家被灭门惨状所留下的阴影,他的面容很憔悴,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太多的东西,掩去了初见时的清澈和无忧。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棵长在墙角夹缝里的野草,被雨雪肆意欺凌之后仍旧一身傲骨,站得笔直。
小小的孩童说这样一番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触到那双眼眸,秦寐语也不禁怔住了。
似乎一夜未见,这个姓楚的小子一下子成长了许多。
是了,那么大的创伤,他怎么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白天他要小心地掩去所有的痛苦,对自己曾经拥有的幸福只字不提,跟着她跋山涉水。晚上疲累至极的时候精神松懈,噩梦袭上心头,他才会控制不住放任自己的情绪,从而高烧不退。
这一路上,她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她的心里压着事,也不知道如何照顾一个孩子……
算了,就此别过,算是对彼此最好的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