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个多月没和兄弟们在一起喝酒,可老规矩不能忘,也忘不掉。
一桌人喝完三杯之后,刘高俊随手抓过一瓶刚开盖的啤酒。
“怎么说,一杯一打还是三杯一打?”
刘高俊这时要打通关了,即由他与酒桌上的每一个人轮流喝酒,所谓的一杯一打还是三杯一打说的是每人喝一杯还是和三杯。
众人起哄道:“三杯!刘哥这次从东北回来酒量肯定又上涨了。三杯一打,打完左边再打右边。”
两边开打也是老规矩。打左边就是从左手边的人开始,打右边亦即从右边的人开始打通关喝酒。今天大高个没来,包含刘高俊在内全桌共九个人,逆时针转一圈然后再顺时针转一圈,总共四十八杯酒,一口杯喝四杯相当于喝了二两半,左右各打一次通关总共得喝三斤,三瓶啤酒醉不倒刘高俊。
问题在于刘高俊开场左右开弓三杯打通关,桌上的其他人也会跟在后面一这种方式接着打通关,否则,就坏了规矩。这么一来,每个人至少就得喝六斤啤酒。
这六斤啤酒一喝下去,刘高俊知道他自己没问题,还有几个酒量的的也没问题,可是小王和另外几个拉长会出状况。如果放在平时,小王他们几个人喝多了也没问题,大不了被人搀扶着回宿舍。
但今天不行。刘高俊火急火燎地从东北老家提前返厂不是冲着这一顿接风酒来的。他担心陈总和自己都不在公司的情况下肖总会做不利于公司发展的动作,一旦发现真有此举,即使不能凭一己之力及时刹住至少也可以尽早报告给陈总。可他一回到公司就到各个车间转了一转,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但刘高俊认为这只是表面现象,肖总私心重、胆子大、而且城府深,有对陈总不坏好心,不可能不抓住这次机会干点名堂出来,将大高个拉拢过去就是最好的说明,说明肖总需要大高个做帮手,说明肖总要做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表面上看上去平静,刘高俊反而觉得事情更不简单。小王他们几个这段时期没有离开公司,而且天天处在生产一线,从小王他们那里应该能够获得一些蛛丝马迹。
赴宴之前,刘高俊又到车间里面兜了一圈。终于想了起来,离开的时候他砍价一车间的生产现场堆了一大排装着拆卸下来的、旧生产线零部件的木箱子,现在不见了。
所以,今晚要在酒桌上问个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王他们几个今晚不能喝醉。
“先是一杯一打。一圈打完了我问几个问题,若你们回答得上来,我接着打第二杯,然后我再问几个问题如果大家的头脑还很清醒,那就开始打第三杯。”
大家同意刘高俊的提议。有个急性子受不了:“刘哥有问题现在就问,何必兜圈子。喝了酒,不保证回答正确,大家说是不是。”
“对呀!刘哥说过,酒桌上说的话都不能算数的。”
“那得看是什么时候和什么话。”
刘高俊突然变严肃的脸把大家镇住了。
“这,刘哥,你?”
刘高俊大手一挥,乐呵呵端起酒杯。
“来,我从左边开始。”一仰头,一杯啤酒倒入喉咙。
大家积极响应。一杯打关的通关酒就像秒针转起来那么快,很快从刘高俊的最左边转到了最右边
喝完最后一杯,刘高俊砸了砸嘴巴。他向众人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们最近有人加班吗?多不多?累不累?”
搞得这么玄乎,原来只是个简单的不能在简单的问题。
在华金公司,一线员工通常是不加班的,四班三运转,八天中休息两天,平均下来一个月休息七到八天,符合国家劳动法规定。
上长白班的主管们,实行双休制,周六周日休息,工作日每天上班时间为八小时。但这只是名义上的,实际上主管们在公司的时间早超过了每周四十小时。首先,每天都得提前半小时参加早会,公司规定星期六和星期天早会照开,大陆的基层主管都必须参加,而且不算加班。
不仅开会不算加班,若平时车间生产遇到了问题,车间主管们会被电话通知到现场解决,先从最基层的主管开始,从下到上逐级通知各级主管,直到恢复正常生产才停止通知没有到场的更高级别的主管。
只有在法定节假日接到通知来公司上班,主管们这才算加班。但通常是不会的,因为这时的加班费要按工资的百分之三百付给他们,台湾人在这方面精明得很,除非是捱不到明天公司就要倒闭,否则绝对视把事情拖到过了假节日再说。一向如此,刘高俊又不是第一天来华金公司上班,这第一个问题问得太没水平了嘛。于是,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众人答不上来,刘高俊也不言语,他端起酒杯又从他的右手边开始了新一轮通关。
又是喝完最后一杯,第二个问题开问了:“你们最近有人加班吗?多不多?累不累?”
这第二个问题竟然与第一个问题一模一样。
几个急性子沉不住气了:“刘哥,你就别再玩我们了。咱们兄弟间,有什么话直说!”
“谁有闲工夫兜圈子,我问你们的话,有谁回答了?”
“没加班!这还要正儿八经地回答?”
“真的吗?谁都没加班?”
“没有。”所有人放下杯子,斩钉截铁的回答。
刘高俊瞬时明白,车间里不翼而飞的箱子是谁的杰作。
小王也反应过来了,说道:“是有人加班了,可他今天没来喝酒。”
“哦!大高个,对,是大高个。一个晚上就把所有的木箱从车间运到了废品库,肖总面前好好表现了一阵,人家就要升官发财呢!”
“你们说啥?那些木箱运到废品库了?谁见了?”
“大高个说的。”
小王补上一句:“肖总在哪次早会上好像也无意中说起过。管它运到哪去,与生产没关系,和我们更加没关系。”
“对呀,一堆破铜烂铁,运到哪也是老板的。用不着我们这些大公操心。管它娘的喝我们的酒吧,刘哥,下一杯往哪边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