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阁内夜夜销魂,日日笙歌,青楼满座。
上官蜀绣与墨舞就站在二楼倚栏远眺,各怀心事,不知道在想什么。
“墨舞,说说你以前的事吧?”唇齿未动,人却已不知什么时候在细细地打量她。上官蜀绣可是对她一直很好奇的。
“我以前。”低喃,看着楼下面地红绸绿裳,“好像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会没有,任何人都有故事,我想听听你的故事。”如若没有又怎会看着街上一对对恩爱地夫妻独自发呆呢?“我并不是想打探你地隐丝,只是我觉得有一天我或许可以帮你。”看着她,她把她当朋友,她希望她幸福。
“月儿,我现在是个青楼女子,就算赎身名声也不干净了。”苍桑地话语,透着无法诉说地悲哀。
“不,你有不输于男子的智慧,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从这里走出去,活的精彩,任何人都会为你鼓掌。”迫不及待地打断她地话。
“什么青楼女子不洁,难道女子生来就卑微,是给男子为奴为婢的。不是的,那只是我们女子自己的想法,没有谁看不起谁,只有自己看不起自己,所以我们才不洁。难道女子生来就卑微,是给男人为奴为婢的?一定要依附男人女子才能生存?不是的,墨舞,这是错误的想法你知道吗?”
“错误的。”低喃,“是啊,我也这么认为的,同为人,男人与女人之间构造不同而已。”嘲讽般地轻笑,“可那又怎样。”
上官蜀绣听着墨舞地话,险些踉跄了一下,这句话真经典。“墨舞,你知道吗,在几千年后,女子可以休夫,可以拥有自己地事业,可以流连夜店,甚至男子要为自己的妻子洗衣煮饭,照顾小孩,女子并不是一定要相夫教子,那并不是唯一地始命,也不是命运地终点。墨舞,有一天我是要离开的,我当你是朋友,所以我希望你幸福。”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着淡淡地哀伤。
她也有她地无可奈何。
墨舞仿佛早知道上官蜀绣会这么说似地,并没有反驳,只是语气清凉地问道:“是跟阳公子一起吗?”这件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沉默了良久,上官蜀绣才开口,声音低低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的说:“这件事不好说。”转过身又看着楼下地人间百态:“不想说的话,就算了吧。”
墨舞抬头看着周围火红地布置,这样的布置更加让青楼这个地方更加的旖糜,却又富有情调。
只是她其实一直都不懂旁边的这个女子,就像她们在红粉阁内一起生活了快两个月,她还是不懂她为什么那么喜欢红色。难道不知道那是血的颜色,是痛的颜色吗?那样的红会勾起多少人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像她,每每看见心都会痛地仿佛快要窒息,所以她变得深居简出,而她跟她也亦然。
两个人除了那次自己叫她出场见客之外谁也不找谁,谁也不看望谁,每天碰面地机会就是每天例行地一首歌,一首曲子,可她们却仿佛认识了几千年一般,惊人地默契。
“我还没有来这里之前,也是一个千金小姐,每天过的也是锦衣玉食地生活。”也许她们就是朋友,说给她听也没有什么,至少自己不再那么地压抑。
上官蜀绣知道她要给她诉说一段很长地往事,也许已经远到天崖海角了。可她却没有有阻止,静静地听着,看着漫天肆无忌胆飞舞地红纱,她有点懊恼。
“我家是世世代代地茶商,在我祖父那一代的时候,我家的茶,就开始运往蜀宫,成为了皇城中专用地茶。百年来皇城中喝着我家的茶,没有任何的不适,可是当年被宠一时地明妃喝了,却当场死亡。所有人都知道那是陷害,但那又怎么样。当年的和安帝,情所逝,心已死,完全不管大臣地劝阻,一意孤行,诛了我皇甫一族五族人命。那时我才八岁。”
“而那天我正好与要好地晋武哥哥在郊外玩耍,自然而然地为了留下皇甫一族仅剩地血脉,我被排除了在外,成了陌路。被斩那天我不顾晋武哥哥地劝阻,执意要去看,我看见他们的头落在我的脚下,鲜血淋淋,诉说着仇恨,怨念。知道那时候我说了什么吗。”思绪飘往深远地时光,泪就那么自然地流落下来,落成一地的殇。
上官蜀绣侧身,拥抱她,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慰。
“我说,你们放心地走吧,剩下的就交给我。我一直都知道我很美,所以是我自己走进了红粉阁,因为我知道在那里可以认识很多地达官贵人。”
上官蜀绣颤抖了一下,当年还是八岁地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怎么……她对这个拥有那张与她前世最好的朋友相似地脸,心生了无尽地怜悯,为她鲜血淋淋地命运悲痛。
“晋武哥哥见我一意孤行,一气之下留书出走。她让我等他,等他为我报了家族之仇,等他的花轿来迎娶我。为了留住最后的清白给晋武哥哥,我如愿的当上了花魁。只要我不想接客,嬷嬷也不强迫我。可是一等就是十年,晋武哥哥音信全无。而七年前,蜀邪帝三年,皇甫一族沉冤得雪,我却还在这里等着他,他却依旧音信全无,我以为他死了。”
是啊,她以为她的晋武哥哥死了,那短时间她不吃不喝,只想等死。只有死了,她才会见到她的晋武哥哥回来。她那时还清楚的记得,他当年紧握着她的手说,‘等我回来’时的每一个表情。
“既然仇已报,冤已昭雪,晋武哥哥也死了,我活着也没有意思。那一段时间我意志消沉,苏嬷嬷天天派人看着我,守着我,我才恢复,却变得沉默了,心已死,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就让我的人留在红粉阁,报他们对我的恩情。那就让我的心随晋武哥哥去吧,这样就不会有人阻止了吧?”
“……”
“可是到后来,我才发现,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我才知道我自己有多傻,有多痴。我为他忘了所有,变得人不是人,鬼不成鬼。他却屡立战功,娶娇妻,纳美妾,早已忘了他的承诺。”
“……”听到这,上官蜀绣大概是知道怎么一回事了。那个晋武也确实可恨。哼,不要让她有一天见到他。不然她定要为墨舞出了这口气。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十年给了他,他却踩在了脚下。
“是我不该,男子生性凉薄,说的话不该全信,况且还是八岁孩童。全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说到最后,她已没有流泪,仰头,闭着眼,脸上挂着笑,似回忆八岁前烂漫、美好、幸福地生活。
“淡了,也该忘了。”似感叹,似惋惜。
“如果,再给你选择,选择离开红粉阁,你会离开吗?离开这里继续经营茶。”看着她,认真地说,眼都不眨。她只要点头,她就帮她的忙,让她家族站立在这个世界的最顶端。
“上蜀国的人都知道,红粉阁苏嬷嬷并没有做主地权力,况且还是花魁。”离开与否哪是她自己就能做主的。
“那如果有一天你的晋武哥哥来接你,你会跟他走吗?”上官蜀绣看着墨舞,那眼神好像就在说,你丫的要是敢点头,我上官蜀绣一个控制不住,小心会我就把你给掐死,免得堵心。
好像看懂了上官蜀绣的眼神,墨舞捂着嘴失笑,“不会了。其实你说的没错,一个人过完一辈子,也没有什么不好,无束无缚。”嘴角扬起的笑并未达眼底,“可是我并不后悔。”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想离开,想重掌皇甫一族世代经营的茶店,就来找我,如果我不在,就找商权离,他会帮你,帮你重新争得皇城御用茶,甚至垄断他国的茶商。”
“月儿,谢谢,我会的。”
两个心照不宣地一笑,她们都知道今天的谈话就此结束了,而不该细过问地也不追问。
红纱扬起,两个同时转身,往不同地方向而去,没有转身,没有停留。红裙,白裙曳地,注定一世繁华,她们的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