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正是刚刚脱困的鬼哥。不过他被困地底多日,又经过多番激战,此时没有全身****已是难能可贵,衣着破烂却是必不可免的了。
在九银仙君给他的玉简内,详细的指明了那传送阵的八个子阵所在,这里正是其中之一。因其余几处不是在某大宗之内,就是离强敌所在太近,所以鬼哥才选择了此处。
此处本是万年前当时五宗之一的绝仙教所在,虽不知此教后来因何而灭,但这传送子阵却仍旧留了下来。
鬼哥满指望到这荒芜之处,可以避开那些大仙的耳目,放心的歇歇脚。哪曾想到,自己精挑细选的地方,偏巧正是一群强者的厮杀现场。
而且这周遭的气息,竟然也像那地底寒潭一般邪门。可当他仔细看了看这两方人马之后,心下却是暗叫倒霉,这两伙人个个深不可测,凭他现在的目力也只能勉强看出自己一个也惹不起。
更加尴尬的是,他以如此方式出现,站的位置居然就在两伙人正中间,去路被堵得严严实实。而这个时候他又发现,似乎自己的遁术施展不出来了。
鬼哥目力大开,只见此地以阴为基,其中穿插阳气丝丝缕缕如同结网,形成一股前所未见的阵法。这一点也只有在他元丹大成之后,玄冥般若两种目力同开之下才能看到。
不过这阵法似乎已经残破,其中阴气太盛,没有阳气形成更有力的支柱,不但阵法渐衰,更失去了那股阴阳逆返的奇效,所以塌缩成重重叠叠之状。
现下好比重楼震垮塌,范围越来越小,其内压力却越积越重。现在固然将一群元神修士压得都有些走不动路,但恐怕用不了多少年,这股气机便会彻底瓦解。
即使是现在,让鬼哥这个明眼人寻到要害,也有可能彻底将其毁去。只是强人在侧,此事就有些不太方便。
郑中见此人站在中间不言不语,一副高深莫测之状,当先喝问道:“来者何人?”
鬼哥听他这一问,脑子登时转过轴来,故做怪笑道:“这也真是怪了,你们敢到本教来撒野,居然还问我是什么人?”
诸人闻言都吃了一惊,虽说他们大都是后起之秀,可双方的首脑却都是见多识广之辈。再加上这个地方如此邪门,结合此人出现的方式,的确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且此人身外似笼着一重薄雾,让人看不出修为脸面。反而自己目光一及便要被反弹回来一般,可这目光是无形无象之物,又如何能被反弹。唯一可能的解释,便是此人身具觉魄之力。
“阁下可是绝仙教门下?”鬼哥半途杀出,利益之人是路家兄弟。路伯达本以为今日五兄弟要尽数战死在此,却不想有这样一个神秘人横空出世。他若真是此教中人,那便极有可能肯出手相助。
“绝仙教!”郑中闻言也是心下大骇。当年灭绝仙教之役,天王殿也是出过大力的。他这辈弟子虽未亲历,却也对此熟知。此次策划尽歼路氏五雄,也是有意挑在了这个地方。
鬼哥见他们如此上道,立时尖声笑问道:“原来本教的名字,世间竟还有人记得?这好的很那。”
“既是宝山所在,我等也不多相扰。只要足下肯借路,让我等诛尽妖邪,只须盏茶功夫便即离开。”郑中心中虽沉,却也是老经事故。知道今日之事已未必能讨得好去,是以一番话说得甚是强硬。
“我要是不借呢?”鬼哥虽是想答应,却也知道这么干立刻就会拆穿,说不得也只好继续往下装了。
郑中重重哼了一声道:“那郑某就要请教一二了。”
天王殿弟子精修炼体之术,在此地受的压制远轻于路氏兄弟,但这不代表他们的实力损失不大。
在这已塌缩的阵法影响下,他们的身体每靠近地面一寸,压力都会骤增。所以这里所有人的速度,其实都已经慢了十倍百倍。力道也同样被削弱的不轻,像郑中元神大成修为,也不过能发挥出近似元神小成战力。
郑中说话间身后一人却按捺不住,便直接向鬼哥冲了过来,钵大的拳头如重锤般猛击而出。这拳劲虽不能外溢,但那似可崩山蹈海的气势却毫无花假。
鬼哥见状嘿嘿一笑,身体一晃蓦然化出两三个虚影,脚下如奔波踏浪。郑中拳一落空,见了对方这般速度,便立刻知道不好,一双铁臂连忙回护要害。
而鬼哥先是以掌作刀,看似一连十数记乱刀般砍向郑中,但却没有一次击实,只在及身两寸之际便即收手。此人大骇之下正没头脑之际,却蓦然见一道寒光直奔天灵而来。
他身躯虽然庞大,却是极其灵活,后旋身一侧于电光石火间避开了这一刀。可是当他站定之际,才惊觉耳际一阵火辣的剧痛,原来刚才这一刀竟将他一只左耳削了去。
“十二弟!”出手之人姓易,在此辈弟子中行十二,性子最是躁如烈火。此刻他抢先出手却吃了瘪,天王殿诸人突见这一刀似五雷轰顶,却又没有半点声息,显见得是一柄极其罕见的仙家利器,不由得齐声疾呼。虽见他安然避过,却也各自仍觉心惊肉跳。
鬼哥长刀平端,刀锋之处正挑着一只大大的耳朵。姿势虽像是要还给易十二,可此间的羞辱之意谁都看得出来。路氏兄弟一见郑中被割了耳朵,竟在一旁连连喝彩。
“竟以利刃偷袭,卑鄙无耻!”急怒得满面通红的易十二高声叫骂。他这副身躯虽坚如铁石,平时里寻常宝刀法剑根本不惧,此时骤遇如此神锋登时狼狈不堪。有心再要上前,又对这柄凶兵委实是有些畏惧。
鬼哥闻言直接将那只耳朵甩下谷去,冷哼一声道:“你该庆幸没生在万载以前,否则老夫不会如此仁慈,让你十五刀却只取了你一只耳朵。你以为老夫有心情与尔等玩耍?要说规矩,老夫的话才是规矩!”
这一干人包括郑中自己都才想起,这怪人确实是十几记掌刀都未伤人,最后才斩了易十二左耳。
若是他第一下就亮出这柄杀器,此刻易十二恐怕已被割零碎了。而且此人竟自称是万载不出世的老怪,那不用说定是一名仙士。
其实鬼哥是害怕一旦力道碰实,那时便无遮无掩再做不得假,不免要漏了底。出刀固然容易,可对方如此强悍的身体,还真未必就能直接杀死,那接下来定是引来火并之局。一旦激得他们拼死一战,自己的性命是非送在这里不可。
郑中咬牙沉声道:“前辈当真要管此事,郑某无话可说。但郑中身负宗门之任,不敢就此退却。”
鬼哥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想怎样?”
郑中道:“只要前辈不闪不避接郑某一拳,要杀要剐听凭处置。”
其实郑中也相当无奈,天王殿平日韬光养晦,很少参与两族厮杀。这次新任殿主好不容易下了次狠心,他却久久未能得手。
好不容易将路氏兄弟逼到了这个绝地,竟又碰上了这么个隐世老怪。这已经不是任务能不能完成的事,而是几个师弟能否活命的事。
他已是五人中最强者,在如此狭窄险要之地,群斗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甚至会让他横生顾忌。他一人出手不但少了很多肘掣,更有别的心思。
他心想此人若是虚张声势,那便再好不过。可他若真是个仙士老怪,一对一多半不会以大欺小,这一节也是仙金原仙士间的默契。
况且他这一拳大有名堂。天王殿一脉最重炼体,着意于以身破法,非但不修外术,连法宝也罕用。但实际上每个弟子还仍修有一件本命法宝,这件宝物大多是护臂手套一类,否则便是一些兵器。
郑九的本命法宝并不在此列,它只是极小的的一颗黑色珠子,唤做玄木神珠。
既是本命法宝,自然可以将元神寄于其中,通过本门天伤禁法,以自伤元神的巨大代价打破极限,让身体发挥出数倍以平常的神力。
论实力天王殿在四宗中居末,但这门天伤禁法,却是各宗禁法都无法望其项背的。也唯有极强的炼体之术,才能承受住它的反噬。不过施展禁法之后,自身修为便会大跌,严重者甚至会体骨尽毁。
天王殿几大弟子一听他说话,便知道他欲施展此法。齐声叫道:“万万不可!”
鬼哥对这几人的言语不置可否,似浑不在意,倒真有一股隐世高人的风范。但其实却是神不思属,仍在回味刚才与易十二交手时的感觉。
那是他一身灵力虽被压制,但体骨的阴阳二力却是更加清楚明澈。以前许多看不清说不明的道理,似在剥去重重阻碍下变得清晰起来。
想天地阴阳交汇而存,万物生灵也依此理而衍。可在现实之中,阴阳二者又似水火不容相互抵克,鬼哥自阳骨初生而至今百年,所见也是历来如此。
但是近些时日之来,他长时间浸身于阴气之内,对于阴性有更直观的感触。于是在运用体骨之力上,才有了更多感悟,从而施展出虚实二劲。
阳者象实,益进生热。阴者象虚,益退见寒。这二者的关系乍看似是截然相反,仔细相来却是相辅相成。若无阴虚,阳实何进。倘无阳炙,阴寒何用?这二者明明就是两相对照,根本就不可以独自存在,这就是孤阴孤阳为人所不取的原因。
所以天尚借阴虚成罡,地亦取阳实化物,此乃道之所在也。而阴阳并具谓之神,神而明之谓之仙。如现下斗牛山的这个阵法,便是依神为基,经仙结就了。
其实便与凡人所结之网大同小异。其网绳为阴,网结为阳,故能成网而张。可一旦无人修补,绳脱结散,也就成了一团乱麻了。有人处这团乱麻之中,甚至比身在罗网更加难受,这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鬼哥与旁人不同,他同时身具阴阳之力,又刚在这一团破网之中悟出了此中真髓仙意,全身的束缚像是瞬间一扫而空。
虽然没有时间补织这挂烂网,要利用此网修理一下网中人,却不必再怕他力大了。若是双方力量对等,他或许真的可以将入网之鱼全部解决。但有些可惜的是,这些鱼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