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数万里的修罗炼狱,此时已几乎名符其实。不过除了元神级别的战场,这个聚集了十数名元婴大成以上之修的地方,便是最为令人瞩目之处。
云北雁与沈素心身上的仙灵气息相当明显,有几个元婴初成及小成修士早早便发现了这一点,不过他们却没有这个实力。甚至有两名元婴初成修士,在沈素心的反击之下身死。在北海三剑赶到之后,陆续又有三名元婴修士被无情斩杀。到明王与鬼王出手之际,已有合计十三名元婴修士先后陨落。
而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修为连元婴大成都未到的几个修士就已经懂得,这根本不是他们可以参与的争斗了。可惜,这时候才想到退走,已经太迟了。当他们的身躯撞上一重无形壁障之时,才发觉此地已经被一个笼罩方圆千里的阵法困住了。
火尊本是一个极为神秘的修士,也是圣火宗名义上唯一的元婴修士。圣火宗每培养一个元婴修士,都是倾全宗之力培养一个天才。当年的火圣童子如此,所以火尊也是如此。其实他的天资,就算不如火圣,但也绝对相差不远,否则焉能入焚天上人的眼。
火尊虽说低调,其修为早已至元婴大成。若是换一个对手,他绝不可能如此不济,只可惜他撞见的恰恰是鬼王。他不但修为逊于鬼王,心机更是如,所以功法之上水火相克这一点,立即被无限放大,并导致他在三五息间便被生擒。最终在不能动弹的情况下,代人承受明王的盛怒。
他看似死的十分窝囊,可此时却没人小看于他,因为这就是修行界的残酷。一点点的错失,也许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更何况是在这种连元神修士都不敢说必能自保的大战之中。提起什么靠山什么三大宗门,那就更是笑话。他的师父焚天上人,此时便在被一位元神大成修士追杀,哪有心思理会他的死活。
不过火尊一死,云北雁去了立即一声惨叫,全身瞬间火焰熊熊。而鬼王枯瘦的右掌,也在此时正要拍上他的天灵。一柄寒锋闪着赤光眨眼即到,直指鬼王心腹之处。鬼王左手如闪电般伸出,同时抓向此剑。只听一声金鸣,鬼王虽抓住了此剑,可剑上劲力不衰,只是略微一偏,立即将他右肩穿了个通透。
鬼王一身闷哼,右手上却是一团黑气弥漫,转眼间将云北雁身上的烈火熄灭,方才咬牙道:“绝霄道友不愧是西荒第一快剑,过了今日,古某定要好好请教。”
绝霄此时也看清了鬼王所为,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他的剑快则快矣,却是舍弃了不少威力。鬼王在分心以鬼王泉助云北雁灭火之时,还能如此轻松的挨他一剑,也让他清楚的看到了此人的可怕。不过一个鬼王尚不能令他畏惧,倒是眼下的危局,联手确比竖敌要强得多。
绝霄道人哼了一声,宝剑长鸣中飞回他背上剑鞘,却是冷然答道:“当真能过今日,贫道自然乐得领教高明。”
鬼王左手一弹,一滴漆黑如墨的血液飞出。绝霄眉头大皱,他看得出这是一滴施过咒法的誓血,且是元魂相联的那种最为霸道的血誓,一旦有违则誓咒立刻反噬元神。但沈素心却是没有任何犹豫,也是送出同样的滴誓血来。云北雁虽然受创,也只略一犹豫便同样将誓血祭了出来。三滴誓血略一碰触,立时化为三道咒印,一闪各自印上三人的心口不见。
绝霄本来以为,暂与鬼王合作不过是权宜之计,说得难听些也是与虎谋皮。若是有机会,他们并非不想对付鬼王,只是迫于眼前形势而已,根本不必立下这等重誓。但沈素心既已表态,他却不便再说什么了。
其实他并不了解,这个血誓的内容其实并非什么联手互助,实则是为一个惊天隐秘。在一念堂中,鬼王吐露了关于修罗法典的存在,却没有想到生出了如此变故。眼下适逢他们三人同时从一念堂中走出,同时成了众矢之的,云北雁与沈素心又正在筹谋脱身之计。
他们或许有底气面对明王,但对于鬼王却深有畏惧。而且修罗法典一事传扬出去,对他们而言实属不智。所以此刻鬼王选择与他们合作,简直是一种恩赐。他们心下迟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而已。但鬼王这等人物心思何等精细,所以才有了本命血誓这一节。
明王遍体射出强光,一瞬间打出数十拳,将迎上来的八个傀儡全数击退。闻言大喝道:“鬼王老儿一向阴险狡诈,竟然还有人蠢到同他合作。哼!”
他这一声哼,云北雁再次发出一声惨叫,双眼蓦地射出两道白光,整个人如欲发狂。鬼王身形一幻,避开这两道白光,单掌仍不离他天灵,黑气从他头顶如水浇下,却迟迟不能掩盖这两道白光。
于是鬼王大喝道:“绝霄老道先拖住他,沈丫头助我。开眼!”
当他唤到绝霄之名,绝霄连人带剑便直向明王疾去。再叫到沈素心之时,沈素心身影一动一手已按上云北雁后心。而待他说到开眼之际,他与云北雁沈素心三人印堂同时有符文幻化,立时现出一只竖眼来。三只眼睛的幽光彼此贯通交汇,形成一个三角之形。又从这三角形之内,瞬间幻化出一幅极为混乱的画图来。此图一现,云北雁的双眼立时溅出一股鲜血,但他双眼内的白光却也就此消失不见。
这几下动作突兀迅速之极,倒犹如联手合作了多年的老友一般默契。就连明王这等人物,也没想到他的印记能被如此迅速的被人抹掉,当他连挡绝霄数剑之际方才惊觉。这一下登时让他又惊又怒,当下大喝一声,右拳如同宝石般发出璀灿光明,直向绝霄击出。绝霄见状,也是长啸声中,剑化赤光向这一拳迎了上去。
“接不得!”鬼王收起竖眼身形落地,立即大声喝止。但此拳此剑何等迅疾,却是已然来不及了。
赤光于拳端处现出剑身,但却如一剑化三般同时现出三柄凛凛寒锋。这声碰撞如同金铁刮磨般尖锐刺耳,然后再爆发出一阵绝强的灵力。明王一个倒翻,直退出近百丈远。三柄长剑却是同时寸寸碎裂,闪着流光横空飞射。
“爆!”就在此时,随着一个字音出现,风雷大作,一团乱雷轰然爆开,直向席卷过来。
眼看着下方被风雷淹没,明王眼中的怒气似乎有所消退,这才淡淡道:“怎么没有拖住他们?”
他话问出口,身后才现出两个蓝衣老人,这二老一男一女,皆是老态龙钟,正是西瀚海碧波老人与碧晴婆婆。
碧波老人摇了摇头道:“我们还是太轻敌了,准备不足啊。这三个老杂毛虽是各有所长,但彼此间却有妙法相联,可以互通剑诀。他们忽然一齐施展了绝霄老道的冲霄剑式,我和老婆子能勉强跟过来就算不错了。不过这三十六颗癸水雷嘛,应该够他们受的了。”
明王摇了摇头道:“贤伉俪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没有与老鬼打过交道。这三十六颗癸水雷对付别人还使得,用在鬼王身上,怕是连个水漂都打不起来。”
碧晴婆婆也是嘿嘿笑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呼老头,这些年少有见你如此气急败坏,伤得不重吧?”
明王嘴角现出一丝冷笑道:“伤我?可没这么容易!”
四道金光疾驰而至,现出一般面目的四个高大威武的僧人来。当先一个僧人右袖空荡荡的,显是一条手臂已失。左手单揖道:“元量佛!贫僧等无能,让明王失望了。不过此地方圆一千二百里,已经被人用阵法禁住,阵法似乎极是了得。”
明王略一摆手道:“道信禅师不必如此,四位能来已是我天大的颜面。倒是禅师的伤势,让呼某有些过意不去。看来某些人是成心捣乱,要坏我们的事。不过这些狐鼠辈不足挂齿,就算是借了虎威,仍成不了气候。在我看来,这个封印倒是帮了大忙了。”
众人闻言都是面露微笑,一时间风息尘散,露出下方的光景来。十八个傀儡已有五尊彻底破碎,剩下的十三个也都肢残体破的站成一排。其后是北海三剑闭目盘坐,看来都受了些伤患。再其后才是鬼王与云北雁沈素心三人。
云北雁双目已盲,面上犹留着两行血迹。而沈素心更是面容惨白,身体都在不时颤抖。这二人都坐地闭目行功,只有鬼王一人负手卓立,仍然未露出半点异色。反而以他为中心周身数十丈,都凭空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圆形阴影,将这一干人全部笼罩在内。
鬼王此时也重新看见了明王等人,抚须微笑道:“明王老儿,你这光明琉璃体终于有点模样了。不过我说你会死,你就一定会死,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明王也是哑然失笑道:“好个老鬼,怪不得你这么神气,原来是小冥狱。不过你到底要如何才能杀我,我实在想不通,倒是真有些兴趣了,我给你十息说来听听吧。”
其实此时双方强弱分明。明王这一方除了他这个假神修士,其余六位全部是元婴圆满。而鬼王这一方,北海三剑刚才在牵制四大金刚及碧波碧晴之际便已经受了伤,硬接明王这一击又三剑齐断,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云北雁与沈素心便是完好之时,也只是元婴初成修士。更别提这十数个空有元婴之力的傀儡,在这个阵容的战斗中,它们被一一击破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此时,沈素心却突然睁开双眼,衣衫长发都猎猎向上飘起,周身似乎有无形的火焰正在燃烧。口中发出更是一个男子之音:“何须十息,答案只有三个字,沈千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