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觉得这女仆太磨蹭了,明明不远的路,她却走了好几分钟。
其间,她还趁着四周没有旁人,拾了一朵凋零的月季,放在手中边走边赏。
在快行至某间稍大的屋子前时,那女子随手将那落花丢在低矮的草丛里,装出一副一刻都未耽误的样子。
汤圆明白,这是要到达目的地了。
“青锁,你怎么才来啊。快点快点,胡管家有吩咐,立刻到中厅帮忙。”屋里一人探出身子,冲这女子大声喊道。
汤圆赶忙停下步子,缩在草丛后,偷偷瞅着二人。
说话的是一位身着浅色短褂的男子,那褂子上还浸着些油斑,看打扮也是下人的样子。
“是,黄叔,我这就去。”名叫青锁的这女子低头说道,之后走进屋子,将托盘交予另一名杂役。
“你和青锁一起。”男子又指了指屋中另一名女仆,沉声道。
“是。”女仆停下手中动作,应了一声。
小猫一瞧,这女子它之前见过,正是不久前在主厅时,叶庆堂命其去给卿云端山楂汁的那位丫鬟。
想必是卿云突然回了闺房,管家才让她暂时来这里帮工。
两女领了命令,匆匆出门赶去中厅。
汤圆在心里讥笑:这个青锁,现在有人跟着一同前往,怕是不敢再偷懒了吧。
它的小脑袋转了转,估摸着在青锁的身上,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料”了,便待那男子退回屋内之后,将身子朝墙边挪了几步,想凑得更近一些。
“你怎么还在切笋子,这几根破笋你要切到什么时候?”汤圆刚把右耳贴在墙上,就听到了那男子的斥责声。
“快好了……快好了,老大息怒。”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回道,不难听出,说话者十分害怕。
“切笋”?
小猫有些疑惑。
它大着胆子,身子往前两步,探头朝屋子里望了望。
“那还费什么话,还不快点,要是耽误了晚膳,看我不削了你。”那男子在汤圆探头的瞬间又吼了一句,可把小猫吓得不轻。
它赶紧将脑袋缩回去,蹑手蹑脚的返回刚才的位置。
不过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它看清了——这屋子大概是叶家的膳房。
约摸过了十秒,汤圆也没听见屋里有人回话,心想是那小杂役太过害怕,而不敢再吱声了。
“这叶家人都什么毛病,动不动就吓本喵。”汤圆捂着胸口,又在悄悄嘀咕。
方才在陶姨娘那儿也是,青锁突然就推门而出,把它吓得屁滚尿流。
“密探不好当啊,以后再也不接这活儿了。”它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下次一定要抵挡住卿云提的美食诱惑。
“老大,听说大少爷今天也要回来,是真的吗?”一个陌生的少女声音响起,汤圆推测,她正对着那位发火的男子说话。
“哦?你这丫头,消息倒是灵通得很。”男子像是气消了,语气温和不少。
小猫有些咋舌,感觉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这男子前后态度差别如此巨大,让它很难想象这竟是同一个人说出的话。
“你们这些丫头的小九九,黄叔我都清楚。不过说句不爱听的,大少爷的高枝儿,可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攀上的。”还未等少女说话,男子又补了一句。
汤圆虽说是猫,但自认为还是挺通人性的。
它听明白了,这问话的少女,喜欢叶家的大少爷,不对,是仰慕大少爷。毕竟她只是个丫鬟,在大少爷眼里再普通不过了,哪有资格与大少爷相提并论。
一碰到这种八卦,小猫可喜欢听了,甚至脑补了一段关于叶家丫鬟如何暗恋主子的故事。
少女闻言,没有作声。
汤圆不用伸头去看,都知道她一定在膳房内沮丧的垂着头。这女儿家的心思,它一只公猫可是也略懂一二。
小猫计划着再听一会儿,就去别处打探。只因这里正巧有八卦,它可不想遗憾错过罢了,毕竟连宅子的主人叶庆堂,都没有机会听到这样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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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主厅。
叶庆堂坐在椅上不经意间打了个喷嚏,感觉像是有人在念叨着他。他不知道,念叨他的其实是一只小猫。
“老爷,你可是受寒了?”大夫人蒲氏闻声,关切的看着他。
叶庆堂没说话,放下手中刻有“荷叶九鸶图”的核雕,接过侍女递来的丝帕,擤着鼻子。
这核雕是友人赠来的,知道他平日里就喜欢这玩意。
“不碍事,不碍事。”他擤好鼻子,将丝帕交给侍女,扭头对夫人说道。
语罢,又接着捧起那件作品,仔细欣赏。
“你这老家伙,就知道看这破核桃上的鹭鸶。星儿的婚事,你一点儿也不着急。”蒲氏有些恼意,对着叶庆堂抱怨。
“那吕家小姐,不是看不上咱们星儿嘛。”叶老爷抬头看着闹脾气的夫人,一脸无辜的说道。
“那你就不管啦?”蒲氏不乐道。
蒲氏对吕员外家的二女儿很满意,做梦都想自己的儿子迎娶她,更何况以吕员外的实力,叶吕两家连姻可谓是门当户对。
叶庆堂拗不过夫人,将核雕谨慎的收进盒中,嘟哝道:“这有何办法,我和吕员外都十几年交情了,他倒是看中了星儿,但怎奈那二小姐,哎……”
“城东邱掌柜家的女儿,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吧?”沉默了许久,蒲氏又提了一个名字。
“你说那个邱德益?那可不行。”叶老爷听了,摆了摆手道:“他这老狐狸精明得很,开个药铺还总缺斤短两,若非有他大哥在顺天府署护着,生意早黄了。咱们家要是和他结亲,准落不到半点儿好处。”
看他不满意的样子,蒲氏就知道这事儿没戏。
她看了眼时间——申时六刻,还有一个多时辰才能享用晚膳。
“夫人,你去哪儿?”见蒲氏起身往外走,叶庆堂有些慌了,以为又说了她不爱听的话。
“闷了,透透气。”蒲氏头也没回,轻飘飘地吐出几个让叶庆堂无法反驳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