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大夫将镇子里发生的事给秦武说了一通,言语里难以掩饰的恐惧。
“不是野兽,那就是人!”秦武忖道,“既然是人,能用这样隐秘的手法,想来也不是一般人,大夫,镇子上有手艺独特的人吗?”
“这我哪知道!”伏大夫摇头,“你怎么笃定是人干的,说不定是鬼做的呢!”
“大夫,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吗?”秦武嘲笑道,“不说没有鬼,就是真有鬼,那还能挑这么几个人下手?而且你说闹鬼,也没有根源。”
“怎么没有根源!”伏大夫冷笑着蔑视秦武,“你这小子知道铜源镇怎么来的吗?”
“这……这我怎么知道?”秦武一滞,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不待大夫开口,急促道:“难道是因为铜首山开矿产生的?”
“还算你有点见识!”伏大夫捋须,“这儿以前是一片荒原,有人发现铜首山有铜矿,因此官府征发徭役来铜首山开矿,苦役的住所就建在这里,矿石也拉到这里存放,后来慢慢发展,才形成如今的规模,也不须靠铜矿生活了。”
“这跟闹鬼也没有关系呀?”秦武疑问,“不是说壮年男子火气盛,鬼神辟易吗?”
“哼,你想想,官府那是有人性的吗?”伏大夫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多少青壮被征发,离开故乡,有人累死在矿场,有人被打死在矿场,有人遭了矿难,更有人饿死,他们死的这样屈辱,难道能够瞑目?我看他们的冤魂如今终于攒够了力量,来这里复仇了!”
秦武看着忽然发抖害怕的伏大夫,紧蹙眉头,尽管知道官府残酷,但矿工遭遇到的苦难还是超过了自己的想象,原本以为只是矿难和辛劳,没想到还有饿死、被杀,这简直就是炼狱。
“大夫能不能详细说说。”秦武肃容问道,“我们这些后生出生时,矿场都停了几十年,哪里知道这些。”
“唉,这事情有什么好说的?”伏大夫叹气,“征发徭役,这是官府写在典章里的,每人日付十枚铜钱,然而这十枚钱到他们手里能有多少?管事的人还会巧立名目克扣,有那不服管束的,抽一顿鞭子也是家常便饭,谁不奉上例钱,就不给饭吃,饿死罢了。可以说这个镇子的富户豪绅,都是铜首山矿工的尸骨养起来的,你说是不是复仇?”
“还有这回事。”秦武长出口气,心底愤懑地难受,“不过这死人的事,还得查一查,总不能镇子里的人一直杯弓蛇影。”
“谁查?”伏大夫瞥他。“穷人没必要管,富人自己管自己,是生是死看命吧!”
秦武刚放松的眉头又皱起来,心里一捉摸,却又不得不承认伏大夫说的在理,现实就是这样,镇长之流除了捞钱的时候积极,别的时候可不见人。
“你们两个是外地来的,明天一早就走吧,不要把命丢在这里。”伏大夫苦涩道,“我老了,故土难移,迟早得死在镇上。”
秦武沉默不语,搀起崔悍,跟着伏大夫走到偏房,房里一张大炕,还有一个桌子,点着一盏油灯。
崔悍浑身难受地脸缩成了一团,秦武看着他如同木乃伊的模样颇觉得好笑,把他安置在炕上,道:“你休息吧,早点养好身体,早点回家。”
秦武坐在桌前,一点不觉得困累,心内寻思:“鬼?可能性不大,要爆发早爆发了,或者每年都会来几次,不像这件事如此突兀,恐怕是过路人做的,也是个有本事的人,能够掩饰死因,我要不要管一管?”
转念又想:“我虽然有点本事,但杀人无形,我还没那本事,我管别人死活,配钥匙的就得问我配不配了。罢了,熬过这一晚上再说。”
手撑着下巴,拄在桌子上,准备打个盹,小憩一会,闭上眼却死活没睡意,十分精神,只得半眯起眼睛,脑子里思索《乱荒宝术》里的炼体篇。
这炼体篇有两个方向,一个主修肉体之力,强健体魄,凭借肉身力量或者速度来击碎命障;另一个却是主修魂力,强大魂魄后,击碎命障。
两条路在成功开辟灵墟后,发展方向不一样,第一条路以肉身和兵器为主,第二条路却以法术为主。
“真难选啊,我两条路都想走。”秦武苦恼地拍拍脑门,“我两条路都能走吗?也没有说不行吧!”
他觉得自己真是贪心,所谓贪多嚼不烂,要是两门都练,怕不是都成了半桶水。
“罢了!就这样决定了!”秦武揪着头发,红着眼睛,“走第一条路!”
之所以选第一条路,实在是第二条路玄之又玄,他看不明白功法。
魂魄,人体最神秘的组成,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没法下手。
做好选择,按部就班来就可以了,人的体魄要强大,就在锻炼和吃下手。
《乱荒宝术》乃是穷奇传承,凶兽却比人之间的争斗还要多,因此这炼体少不了战斗。
“这炼体看起来简单,要练出名堂,其实是一件持之以恒,十分艰苦的事情。”秦武心想,“回家就做些石锁,这跟盖兄教的有异曲同工之妙,难道说……“
就在这混沌地思考中,他陷入沉睡,不知道了什么时候,忽然一阵轻手轻脚的声音将他惊醒。
睁开眼神思清醒,仍然保持着打盹的姿势,耳边还有崔悍打鼾的声音,在这掩饰下,踩着瓦片的声音轻不可闻。
“鬼鬼祟祟,不是良人。”抬眼皮一看,外面黑魆魆的,显然是深夜,“看起来这就是杀人的假货了,找上我了,好,就跟你斗一斗。”
等了许久,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远,秦武站起,思索道:“目标不是我,难道是大夫?”
急忙推房门出去,就听到东南边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迅速消失。
秦武准备推院门出去,忽然一道声音喝道:“进去!”循声看去,就见伏大夫把门开了条缝朝自己喊。
“出事了,听见那道声音了吗?”秦武焦躁道。
“听见了,你过去有什么用?”伏大夫说,“人死了,谁动手的你知道?明早再过去。”
秦武心想确实如此,转身回房,却怎么睡不着。
“是我本事太低。”秦武坐在桌前想道,“不说修士,普通人中也有厉害人物。”
第二天一早,洗漱完毕,敲门声响起,伏大夫开了门。
秦武就听到一个声音惊惧地说道:“伏大夫,昨晚又死了一个,你过去看看吧。”
“好。”伏大夫答应下来,秦武跟出来,道:“我跟着您老人家也去看看。”
伏大夫盯着他看了会,点头道:“好。”
路上走着,秦武问道:“大夫,没有仵作吗?”
伏大夫翻白眼道:“老子就是仵作!”
“呃……”秦武无语,“真看不出来。”
伏大夫道:“这么一个小镇子,有什么讲究的,谁会做,谁就上!”
两人到了一家院子里,就看到一张草席上放着一个人,脸色发白发青,睁着眼睛,残留着恐惧的神情。
伏大夫开始检查,从头至脚,又翻过身检查一遍,叹气道:“老夫学艺不精,仍然查不出怎么死的。”
旁边一个人害怕道:“看样子是吓死的,难道撞鬼了?”
秦武心里也不确定起来,难道真的有鬼?
伏大夫呵斥道:“放屁!哪里来的鬼!”
那人喏喏不语,好一会道:“要是人做的,总会留下点痕迹的。”
伏大夫道:“你没见过,未必就没有。”喃喃道:“不是中毒,没有伤痕……”
秦武沉默,心道:“外表没有伤,脏腑呢?”就听到伏大夫道:“此前剖尸检查,内脏也完好无损,到底怎么死的。”
这才绝了秦武的心思,脑海里观想仙王坟,试图催动,察探根源,可是没有反应,连着试了几次,都没有用,不由得意兴阑珊。
伏大夫叹了口气,道:“先放入义庄,看这事怎么发展吧。”
秦武插嘴道:“捕盗呢?他不管吗?”他是故意说的。
旁边一个人立刻呵斥道:“你这年轻人怎么这么说话?捕盗怎么能不管这事,实在是这事没有跟脚,你再诋毁,就抓你去监狱!”
秦武看这人衣着华丽,身形富态,心里不屑极了,这人就是铜源镇的捕盗,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一点脸都不要。
不过他也没有再犟,在这里生活十七年,他早已明白一个道理,要时刻忍受别人施加的侮辱,除非不要正常人的身份。
伏大夫冷漠地瞥了眼秦武,喝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回去!”
秦武应了声是,转身欲走,那捕盗冷哼道:“不是看在伏大夫的面上,要你好看!”
伏大夫道:“捕盗大人海涵,这小子驽钝的很,口没遮拦。”
秦武心底叹口气,这伏大夫虽然有点缺点,但本性非常善良,刚才就是替自己开脱。
在这里,要整治一个人,不需要证据,只看你的背景怎么样。
回到医馆,伏大夫很快也回来了,看到秦武摇头叹气,道:“以后不要这么鲁莽了,这些人吃人不吐骨头的。你带着那孩子赶紧走吧,这镇上发生什么,与你们没有干系。”
秦武有心留下,揣量了下自己的本事,无奈道:“大夫休怪,我走了!”搀着崔悍向镇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