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鸾刚回到将军府,临街一处不起眼小宅子的主人就收到了消息。
“步大人,将军夫人已经回府了,城东那间小院没出什么事,您才从南边回来,如今还病着,还是赶紧吃药吧,药已经热了三回了。”
被称为“步大人”的男子看上去二十五、六的样子,生得十分俊美,还有一身书卷气,是那种就算挤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也会被一眼注意到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步随之一直都不喜欢喝药,嫌药苦。
何况此时秦鸾的事已经占据了他所有心神,听了手下劝他用药的话,他下意识便问道:
“饴糖呢?”
那手下愣了愣:
“什么饴糖?”
大人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怎么突然问起了饴糖?
步随之回过神来,不知想到了什么,面无表情地将药一饮而尽,像是一点都不厌苦,然后才问手下:
“田七,你是说傍晚那老大夫离开将军府后,秦鸾夫人就问起了楚深的去处?秦鸾夫人出府的脸色很白,看上去也憔悴了很多?”
哪怕不是第一次听到“秦鸾夫人”这个称呼,田七也依旧觉得这称呼实在怪异至极。
要么就叫将军夫人,要么就叫楚夫人,甚至秦小姐也勉勉强强能够说的过去,总之哪里有“秦鸾夫人”这个念法?
但是步随之这么称呼,田七面上是不敢有任何异议的,他点了点头道:
“将军夫人确实面容憔悴了很多,据田九说,几天前将军夫人似乎又病了一场,虽然没有请大夫,但是府里常伺候的侍女都是知道的……”
步随之咳嗽了两声,他在南边时就染上了风寒,到如今也没好。
步随之吩咐田七:
“你去将那老大夫请来,就说为我看病,如今夜已深,他若要加诊费,你便多给些。”
田七应下,转身出去了。
步随之一个人在屋子里,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了一个玉镯,玉镯似乎断过,相接处裹了一层银,银上刻有花纹,还镶嵌了一枚上好的珍珠,奢侈中又带着几分雅致。
只是有些旧了,看那银上花纹,该是许多年前时兴,如今早已过时的款式。
步随之手指轻柔地摩挲着镯子,一双眼睛在烛火的映照下,越发显得其中藏着的情绪汹涌澎湃而又复杂难明。
不知过去了多久,田七带着老大夫回来了。
老大夫见到步随之便要行跪拜大礼,步随之见他年纪确实大了,便上前扶住人,道:
“不必多礼。”
老大夫却情绪激动,双眼含泪地道:
“若无步大人相予木炭,老夫前年雪灾时便冻死了……”
前年雪灾,便是京城也受灾严重。
天寒地冻,许多人头一天夜里闭上了眼睛,第二天早上就醒不过来了。
木炭成了稀少昂贵之物,有钱有势的人家中屯着一堆用不尽,平民百姓却一块难求。
老大夫声音略微颤着,接着又对步随之道:
“当年雪灾,若无步大人整治,天下百姓还不知道要遭受怎样长久的苦难……
战乱时也幸有大人在后方调拨粮草、安置难民、抚慰民户,惩治种种乱时不法之事,前年雪灾后又是瘟疫,还是大人不辞辛劳,为国为民!
我这礼不敬步大人的职位,敬的只是步大人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