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城南江边,一男一女并肩走在柏油路上,电车驶过上方的桥梁轨道,摩托从身边擦肩而过,昏黄的斜阳与渐变紫粉色的云朵错落有致地描绘在天空版图上。
女孩走累了,斜倚在岩石桥旁。
叶惊鸿适时停下脚步,俊俏的眉眼含着温柔的浅光倒映在眸中,聚拢在女孩的身影上。
他款步走去,与女孩同向而立,腰身轻靠在坚硬的青白石栏杆上,余光皆是秦舒凉低眸凝着鞋尖的端庄姿势。
他停下脚步,勾了勾嘴角,率先自报家门道,“在下姓叶,名惊鸿,可否请问小姐的闺名?”
秦舒凉端正姿态,简短又大方地介绍自己,“我叫秦舒凉,叶先生,幸会。”
她伸手想和叶惊鸿握下手。
叶惊鸿没有动作,在心里踌躇着,除了母亲,他还不曾与任何女性有过肢体接触。
他在脑中联想着秦舒凉名字读音可能对应的是哪个字,而这名字的谐音让他几乎猜到了七分。
叶惊鸿不解地问,“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叫疏凉?”
秦舒凉猜到叶惊鸿会和所有刚听闻她名字的人一样好奇,早做好了解释的准备,“我爸爸姓秦,妈妈姓舒,爸爸死后,妈妈的心已经彻底凉入骨髓,我就叫秦、舒、凉。”
言罢,女孩像是讲了个好玩的笑话一样笑开了。
叶惊鸿面容平静无波,眼中瞧不出丝毫情绪变动。
秦舒凉本想活跃下气氛,却被叶惊鸿的冷淡吓得收了笑意,怯懦地问询,“是不是……不好笑?”
“是。”
简短的一个字落在秦舒凉耳畔,掷地有声。
她原以为叶惊鸿至少会哄一哄她,此刻倒是出乎她所有意料,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叶惊鸿不知怎么就慌了,连忙解释,“你……你别生气,我这个人口拙,喜欢实在惯了,有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爱笑和开玩笑,你别介意。”
“没事,我不会生气的,不介意。”秦舒凉羞怯地撩拨发丝,耳根微微泛红。
眼见气氛转向尴尬,叶惊鸿立即改口问道,“你多大了?”
“十七。”
叶惊鸿点点头,“比我小一些。”
秦舒凉歪过头,忽闪着灵动的眼眸,仿佛在问询他的年纪,“我今年十八。”
她接话道,“明年也十八就好了。”
叶惊鸿疑惑不已,“什么?”
“这是女生之间的调侃话,毕竟青春短暂,十七十八又是最最美好的年纪,谁不向往呢?”秦舒凉解释道。
叶惊鸿看了看松松地扣在腕上,皮条都已有了裂痕的表,“那十七岁的秦同学,你不急着去学校吗?”
“我休学了。”秦舒凉突然蹲下身,解开系紧的鞋带,蹲在叶惊鸿脚边,白皙的指尖绕着洁白干净的鞋带打着蝴蝶结,头也没抬一下。
叶惊鸿眼中闪过惊讶之意。
初秋的天气依旧较为闷热,金色耀眼的阳光从石桥栏杆上雕刻的精美花纹漏出来,刚好照在女孩眼眶处。
叶惊鸿一言不发伸手挡到阳光直照处,方才的耀眼金色瞬间拓在他的手背上。
他看着女孩扯紧蝴蝶结两个圈的认真模样,一抹细不可的笑意挂在他的嘴角,“为什么休学了?”
秦舒凉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没起身,把头埋在弯曲的双膝上沉默不语。
叶惊鸿没指望她回答,问完便扭头去看风景,坚持着右手神经不断传来的酸楚。
约莫十秒之后,秦舒凉实话实说,“我打人了。”
叶惊鸿转回头,难以置信地蹙着眉,语气略显着急,“怎么回事?”
秦舒凉松开扎成蝴蝶结的鞋带后露出的两根长长的带子,语速不紧不慢,娓娓道来,“我的名字太像个男生了,从小一直被人嘲笑,有一次实在气不过……就打人了呗。”
时间久了,秦舒凉不但学会了用谎言遮蔽真相,更能学着忍住眼泪,笑着说出自己的丑事。
这回,叶惊鸿随女孩一同蹲下身,脚下小碎步往她身边靠了靠,缝住了两人身影的光芒缝隙,两人前方只余一高一低的两道灰暗孤影。
叶惊鸿眼眸失落,不知从何安慰,他依旧坚持着右手的挡光,抬起左手摸摸女孩脑后束在一起柔软的头发,只说了两个字,“好听。”
秦舒凉没听明白,侧眸看他,疑惑道,“什么?”
“名字,我说你的名字好听。”叶惊鸿一改平日“世界末日我都无所谓”的态度,严肃正经地劝慰女孩,希望疏解她哪怕一星半点儿的难过。
理由嘛……
叶惊鸿在此时开启了他撩人心弦的技能,“你的名字很好听,你是你爸爸妈妈的爱汇聚而成的小公主。”
秦舒凉微微脸红,挠了挠后脑,“可我的性格也不像个女孩。”
“你是男孩子我也不讨厌你。”
叶惊鸿凝视着女孩的眼眸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
大概真的是见色起意吧。
他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