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妈妈笑笑:“王爷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不归山确实有喜事,夫子夫人嫁女,届时王爷与侧妃可要来喝上一杯。”
本就听着容王爷的话,心思发沉的戚姨娘,又听得郭妈妈说,不归山嫁女,更是眉头一皱。
容王爷气极反笑,怒声问:“世人皆知不归山只有印澧一位公子,又何来嫁女之说?”
郭妈妈身子又微微低下一分:“王爷既然说了,世人只知不归山只有一位印小公子,那么公子又怎么会成了容王府的子嗣?王爷觉得老奴在说笑,不信不归山要嫁女。”
她眼眸一抬,沉着一丝精光:“那老奴还觉得王爷是在故意拿不归山玩笑。”
戚姨娘眼眸一顿,轻声开口:“郭妈妈莫要生气。前几日印小公子擅闯王府,从我府中带走了裴夫人,还亲口所说,自己与裴夫人是血脉至亲。若不是查清,我们又怎敢轻易上不归山。”
戚姨娘言辞恳切,若不是眼底闪烁着些微算计之意,还真教人信了。
她似难以启齿一般,犹豫问:“莫不是印小公子为着裴夫人一事怪罪容王府,所以才不愿出来见我们。”
容王爷脸色阴沉至极,为着休弃裴氏将容沨逐出族谱一事,容王府已经丢尽脸面,他低下身段亲自来接回印澧,结果这个逆子竟然还敢因着他们给自己气受。
内心无名之火窜起,烧得五脏六腑越旺。
郭妈妈眉眼微微一动,声音微沉:“侧妃这是何意?做奴才不敢置喙主子的事情,裴夫人既然是公子接回不归山的,那便是不归山的贵客,因何缘由又怎么能是我们做奴才的能多嘴的。事情都不明了,侧妃便擅自揣测,其心让人难知其善其恶。”
戚姨娘神情微微一变,扯了扯嘴角,讪讪笑着:“我不过是担心印小公子受人蒙蔽。”
郭妈妈淡淡挑眉:“公子心中清明,自然不会。”
容王爷脸色一片冰冷,眼底积着冰霜,他算是知晓今日是什么结果都要不到的。
他大刀阔斧就要准备离开,戚姨娘一个长年养在深闺的妇人又怎么能追得上她,眼见着容王爷越走越远,自己和丫鬟却是追也追不上。
戚姨娘气结,挥开丫鬟扶着她的手:“没用的东西!”
急着往前追,却是不小心与人撞了个满怀,戚姨娘心里压着火气,就要不动声色地发怒,却听见被撞得人声音幽幽有些沙哑在她耳边道:“侧妃娘娘可还记得婢子?”
戚姨娘正要一瞧,却见面前之人梳着丫鬟发髻,可发髻凌乱,面前垂下几缕头发挡住眼脸,定睛一看却见她眼睛翻着眼白,不就是容沨那个贱人身边的丫鬟碧花吗?
周围绿植覆盖,阳光被遮挡,戚姨娘只觉背后一阵寒意直冒,惊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倒在地上,后面赶来的丫鬟见着戚姨娘摔倒赶忙上前扶着。
戚姨娘惊恐道:“有鬼!”
丫鬟疑惑青天白日的哪里有鬼,可树荫之下冒着寒意,却是不由信了几分。
戚姨娘抬头没有看见碧花,突突跳动的心稍稍安稳一些,她死死抓住丫鬟的手想着,容沨祸乱宫闱定是活不成的,碧花和云宵两个丫头更是逃不过,昨日她见着秦妈妈托人偷偷从外面带来纸钱要给她那个倒霉女儿钱姑娘去。
可她怎么会见到碧花的亡魂?
戚姨娘身子没来由一哆嗦,她忽地记起涵儿与她说,不归山考学英王余孽藏入其中,杀了不少人,整个不归山血流成河,她顿时觉得与乱葬岗是没什么两样的。
心中有鬼,就想扶着丫鬟赶快离开,戚姨娘神情紧张,却是一个瞥眼,见着一个熟悉的面孔,心中寒意顿时弥漫全身,容,容沨?!
再一看过去,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戚姨娘忍着心底刺骨地寒意,脚下步伐是更快了。
这时飞桥之上,容沨与云宵从暗处走了出来,云宵看着下面搞怪的碧花,忍不住失声笑了笑。
而容王爷这边离开不归山后,就转去了皇城见晋元帝,戚姨娘被碧花她们吓得魂不附体,也没有多余的心神去管容王爷进宫一事。
戚姨娘怎么也不回信,祸乱宫闱这么大的最,容沨还会死不成,陛下留下谢予继续为元裔君那么死的只会是容沨。
宣政殿内,晋元帝眼眸幽幽,口中语气诧异道:“还有这样的事?那印澧若真为容王府子嗣,爱卿又怎么会这般不小心轻易让奸人钻了空子。”
容王爷脸色微微赫然,印澧被丢弃一事,也是他自己受周氏蒙骗致使,晋元帝细细追问起,他却不知该如何答话。
晋元帝道:“此事朕不宜插手,毕竟这是爱卿家事,印夫子夫妇也并不是不讲理之人,只是时隔多年,印澧又是印夫子夫妇养大,确实不宜再做过多要求。”
此话一出,容王爷霍地抬头,陛下的意思是即便印澧不愿认祖归宗也由着他了!
他还待说些什么,却听晋元帝又道:“爱卿该着手办理府上六姑娘与三皇子婚事了。”
容王爷心中没来由一惧,硬生生低下头不甘道:“是。”
三日后,盛京红妆铺满,入眼皆是嫁娶之红色,盛京百姓惊奇,心以为是三皇子成亲,可有奇怪这容王府的六姑娘不是还没有及笈?
当得知是不归山嫁女,所嫁之人还是元裔君之时,众人一时哗然不已。
世人只知印夫子有一子为印澧,何时又多出来一女,可有着不归山的名头,怎么会嫁与元裔君,即便元裔君权侵朝野,可他,他也只是个不能人道的阉人?!
再加之陛下虽有下旨赐婚,可不曾道明婚约之人是谁,还无赏赐,世家之人皆盘算着自己到底该不该去。
也莫不清楚是不是不归山又因何惹怒了陛下,所以才得了这样有辱门楣的惩罚。
众人心中猜测不一,可瞧着不归山与元裔君办起婚事来,又是大张锣鼓,十里红妆,便是公主出嫁也无这样的派头。
……
嫁娶之日,容沨被丫鬟拉着起了个大早,鲜红的嫁衣一层一层包裹在容沨身上,印夫人手里拿着喜梳亲自为容沨梳妆,而裴氏此刻已经病入膏肓,只能卧床看着。
本就已经说不出话,还强挤出几个字:“好,好……”
凤冠带上,喜帕盖上,云宵与碧花两人扶着容沨跪下,声音哽咽道:“女儿拜别母亲。”
十里红妆,却只有寥寥数人,裴策急赶慢赶从濮州赶了回来,他与印澧守在门外听得鞭炮声响起,裴策看了印澧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去亲自送你阿姐出嫁。”
印澧沉沉地点了点头,他身形削瘦,却是稳稳当当地将容沨背了起来,他不善言辞,可这时他却说许多话:“从前阿姐替我挡下许多责任,而如今我要为阿姐成长起来,只要有我一日在,不归山永远都会是你的依靠。”
印夫人与印夫子遥遥相望,印夫子突然道:“我想起从前我也是这般背着书儿出嫁。”
印夫人笑笑:“会好好的。”
……
十里红妆,谢予高骑白马,一身沉寂的气质被红衣衬得多了几分邪气,他嘴唇微微勾起,淡淡的笑意弥漫在没有血色的薄唇上。
身后花车层层用着银红色的软烟罗笼罩着,依稀只能看见一身形娇小的女子背脊挺直跪坐在其中,花车四角挂着一串铃铛,没有敲锣打鼓喧嚣之意,所到之处皆听见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响声。
花车还未进城,便有百姓围拥着,议论之声不绝。
有人见了,冷哼道:“不过是个阉人娶亲,简直哗众取宠!”
旁边闻言,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笑道:“这话可敢当着元裔君说去。”
先前说话的人,脸色赫然,一阵窘迫说不出话来。
“陛下赐婚,元裔君取得还是不归山的姑娘,十里红妆这是诚意也是心意,若让你娶,你可做得到,便是皇子娶亲都没这么大阵仗。”
其他人也压低声音附和:“人人皆有天伦,何况是太监,元裔君能做到如此,可见对其真心。”
有人附和,自然也有人拆台,一人醉醺醺道:“当年懿贤皇贵妃风光无限,陛下还为其修建章华台,如今物是人非。”
其他人脸色一变,顿时不敢接话了。
虽说懿贤皇贵妃如今被陛下恩赦,可到底还是谢氏一族的人,当年之事的余威至今尚存。
进了盛京街道,一酒楼厢房,临街的窗户轻轻被推开一条缝隙,正好能看清谢予娶亲的花车经过。
萧继握着一杯酒水,目光阴鸷地盯着马上的谢予,一口将酒水闷掉,嘴角笑意阴森,问着身旁的人:“可都准备好了?”
“按三皇子妃吩咐都已经准备妥当。”那人手中提着一把冷剑,与从前跟在萧继身边的杨沉有几分相似。
萧继冷冷连笑几声:“谢予这份小小礼物可是本皇子亲自给你备下的。”
他又倒了一杯酒,抬手举起:“祝你新婚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