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瀚四十七年,一月,攘边将军率领的北瀚大军在北境与犬戎开战。
往年北境蛮族虽猖狂,但只是在靠近年关的时候骚扰北瀚边境,抢夺粮食,近年来从未有一次如眼下这般竟出其不意大举进攻北瀚城池。
事出蹊跷,幼帝唐暄和下令彻查此事,边境来报,据说是犬戎埋伏京中的探子得知,大齐太子李偕拜访北瀚,暗通款曲欲与其结盟攻打犬戎,扩充北境疆土,遂决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得此消息后,唐暄和连夜派兵将大齐李偕的府邸围个水泄不通,与此案涉及所有人无论官阶贵胄一律圈禁。
大齐暗中派遣到北瀚的探子连夜将消息送回大齐,齐王晚年得子自是十分疼爱太子李偕,特意快马加急写了封书信送到北瀚,表面维和,暗地里却是字字句句告诫唐暄和须得原封不动将太子李偕送回大齐边境。
虽是不满,但唐暄和并不想这时候挑起同大齐的战火,便派士兵将李偕送至大气边境,交还给大齐部队。
唐暄和下令严查所有王爷大臣私下是否与大齐暗通款曲,一时间整个洛阳城陷入一种诡异气氛。
......
夜幕低垂,满天星斗。
这一晚的洛阳皇城蔓延着一种肃杀气氛,街道上只几家商铺开着门,往日人烟吵嚷的街道如今却只剩三三两两的人影。
几乎所有人默契的都选择闭门不出,生怕上头一个不高兴就把这通敌叛国的罪名安插在自己身上。
早已过了宫门下钥时间,此时承天门却忽然打开,身穿甲胄的士兵鱼贯而出,马蹄声肆虐,浩浩荡荡从一户户紧闭的人家路过。
暗夜中屋外的马蹄声更像是深夜恐惧的心跳声,所有人又都停了下来,将一户宅院围的圈禁起来。
士兵手上都拿着火把,一时间又将寂静漆黑的巷子照亮恍若白昼,大门被踹开,随着持剑的士兵闯入,院内响起如泣如诉的呜咽声,喊叫声。
阮府所有人,包括阮逸群阮夫人以及家丁统统跪在院内,四周把守的都是各个面目冷漠狰狞的禁卫军。
直到禁卫军将所有院落都搜查干净,两个士兵左右开弓架着阮府二公子——阮惊羽出来时,众人又是一惊。
深夜被拽出来的男人一脸惊恐的跪在地上,穿戴整齐,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袱,显然他已收拾整齐准备跑路。
阮逸群这才意识过来,原来这几日皇上下令严查与大齐李偕暗通款曲的竟是自己的二儿子。
禁军将人带走,瞬间把守在各院落的士兵也都撤了出去,然而还有部分禁军得到命令仍旧守在阮府外,不准任何人进出,直到事情水落石出。
阮夫人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落到自己家头上,她哭泣着,声音响破寂静的深夜。
阮逸群颓然跌坐在地上,不再似方才那般惊讶,自己的二儿子虽然学业不精,但好大喜功,做出这样的事并非难以捉摸,只是他没想到阮惊羽竟会有一天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相较于此,阮宁微却是平静的从地上爬起,拍干净外裙上的灰,对于阮惊羽做出这种事她并没有多惊讶,旁人也许不知,但自己和他生活在一个院子,她怎么不清楚他的德性。
只是她希望,这件事千万不要牵连到阮府上。
......
阮府的事情只一个晚上便像野火般传的人尽皆知,百姓宁愿绕远路也不愿经过重兵把守的阮府。
除了早朝以外,其余时间阮逸群都没能出过阮府,就连早上去上朝的时候,都会有禁军跟着。
连苏陌染都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会牵连到阮府,她本想借此事拉唐灼晔下马,却不料阮二居然会和他们暗中勾结。
想必是皇上查到了唐灼晔身上,那阮二却被他踢出来顶包了,想到这,苏陌染执箸的手顿住,一抹嘲讽的笑意跃上嘴角。
午膳的时候苏陌染问起此事,“父亲,不知现在陌染可否去看望阮姑娘?”
苏应之摇摇头,面色铁青有些许不悦,“现在这个当口,别人躲都来不及,你还偏要往上凑?”
苏陌染轻轻应了声,却暗自冷笑,果然像苏应之这种凉薄之人自然不懂情谊可贵,所以她也未再往下说。
葛舒望自从苏瑾念走后,她一颗心都吊在他身上,做什么都心不在焉,也不太爱说话,然而今日,她却难得开了口,“最近也不知怎的,当真是多事之秋,一个接连一个的出事。”
像是最近琐事缠身,连苏应之也叹了口气道,“朝堂动荡啊。”
苏陌染再怎么聪明,也无法立即得知朝堂上发生的事,所以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依父亲看,阮家这一次......”
“难说,通敌叛国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虽然如今只是传言还未有证实,但皇帝多疑难免不会小题大做。”
闻言,苏陌染并未再问。
......
早朝结束,皇帝回到御书房,刚放下茶盏李公公便进来报,“殿外阮丞相求见。”
这已经是今早第三次通禀了,阮逸群早朝结束守在御书房外,先前都被挡了回去,却没想到这般耐心,
阮逸群刚被宣进来,便跪倒在殿中,头重重磕下,“还请皇上明鉴啊,小二愚钝自是不敢做出这等以下犯上之乱啊。”
唐暄和略显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收起手上的奏折,扔在角落,抬头看着他道,“朕以为爱卿不会再做这般无用功。”
阮逸群俯首,却是无颜将头抬起来,“臣自知罪孽深重,教子无方,但老臣也是看小儿一日日长大的,他是什么人老臣最为清楚,他自是不会做出这等谋逆大事。”
“不会?”唐暄和冷笑一声,随手将桌上的奏折扔了出去,正正好砸在阮逸群身上,“你自己看看吧。”
阮逸群捡起地上的奏折,略微一扫,却是面露惊诧,奏折上一字一句清楚地写着阮惊羽多年来做的糊涂事,好大喜功,不思进取,做一个七品小官还爱收受贿赂。
阮逸群将奏折整理好,平举于眉前,“皇上,小儿的确不明事理,好大喜功,可断没有胆子做出这种龌龊事,还请皇上明鉴!”语罢,他又是重重磕在地上。
上首不说话,他便一直伏低身子不敢起来,半晌,唐暄和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森凉让阮逸群冷汗涔涔。
“阮丞相可知,通敌叛国可是诛九族的,一旦尘埃落定,别说是阮二公子,就连整个阮府都得人头落地,你与其在这求朕,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救阮府一干人等。”
阮逸群面上震惊万分,停在口边为阮二求情的话却是半句也说不出口,良久,他又颓然开口,“皇上,臣知小儿罪孽深重,也不再敢妄想求得原谅,皇上可否容老臣去大理寺探视,待老臣将此事问个清楚。”
唐暄和偏过头,眉头紧皱,竟是不想再同他废话,他广袖一挥,淡淡吐出一个字,“允。”
得了皇帝应允,下午便有禁军带着阮逸群和阮夫人去了大理寺,阮夫人因为阮惊羽一事,气急攻心,身体不适,阮宁微便扶着她也一道去了大理寺。
狱卒带着一行人进了牢房,再来一次,虽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仍是无法忍受,但阮宁微已经不会再像上次一般胃里翻江倒海。
然而本就身体不适的阮夫人却是一闻到牢房里传来腐尸烂肉的味道便不禁作呕,在门口缓了好一会,用锦帕捂着口鼻方才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