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奚云敬终于挪了挪尊贵的脚步,环抱在胸前的双手也终于被放了下来。“袁承文,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你娘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之前你是袁家大少爷,不知人世险恶,现在没人护着你了,你是不是该好好收收你这少爷脾气了。你爹娘不舍得教育你,那今天,小爷就替你爹娘好好教教你。”
他稍稍弯着身子,朝着水里已经没了多少力气再扑腾的袁承文说:“袁大少爷,人呢,不仅仅是有眼睛,还有个东西叫脑子。”
“奚云敬!”
宋元清已经下了水,又突然跑上了岸,拖着湿透了的裤脚着急忙慌的朝着湖对岸的奚云敬那边赶过去。袁承文是被奚云敬一脚踹下去的,奚云敬所站的那个地方是离袁承文最近的距离,宋元清若是从自己这边游过去,恐怕还没到湖心袁承文早就溺进去了。
她一边跑,一边朝着奚云敬怒吼:“奚云敬!你要把他杀了么!快把他拉上来!奚云敬!”
想起初次遇见奚云敬时他身上的那些血迹,想起那天夜里奚云敬为她杀的那个人……
宋元清的心下猛地一沉。
他莫不是真的想要杀了袁承文?
奚云敬满是不耐烦,眉宇间已经有了几分阴鸷。
宋元清担心没错,他确实是想要杀了袁承文。
“奚云敬!”
因为着急,宋元清这一声喊得有些尖锐,奚云敬皱了下眉,这才跳进了湖水中。等宋元清跑到那的时候袁承文刚好被奚云敬给带出来,随便的扔到了湖岸边上。宋元清着急的要去查看袁承文的情况,却被奚云敬一把给拽到了旁边去。
“你做什么!”
奚云敬挤了挤湿漉漉的衣裳,“做什么?当着我的面你还想要亲别人?”
亲?
……
亲你妹!
那是人工呼吸!是急救方式!
大概是袁家祖宗保佑,袁承文落水这么久竟只是呛了几口水而已,这会儿上了岸,袁承文趴在地上吐了几口水,缓了一会儿之后,气息也逐渐平稳下来了,只有脸色还稍微有些苍白而已。
柳氏踉踉跄跄的跑过来,抱着袁承文就哭起来。宋元清又往前去了一步,毫不意外又再次被奚云敬给拽了回来。
她动了动唇,“二嫂,你别这么勒着他,得让他呼吸新鲜空气。”
柳氏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只顾抱着袁承文哭个没完。宋元清过去将两个人分开,劝着柳氏:“二嫂,他人没事儿,就是需要好好呼吸,你这样抱着他他不好呼吸。”
柳氏忙赶紧放开紧紧抓着袁承文的那只手,却止不住眼泪。瞧见旁边的奚云敬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柳氏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你怎么能!这好歹也是一条人命!活生生的人命!”
奚云敬抖了抖刚刚被脱.下来挤得皱巴巴的衣裳,“人言可畏啊二嫂,若是我或者宋元清因为这些话想不开跳了湖或者上了吊,那也是一条人命呢。二嫂我一直觉得你明事理,你怎么不向着我们呢。”
“明什么事理!这是我侄子!我亲侄子!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柳氏情绪激动,才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噼里啪啦的落下来。她指着那一潭湖水,“你这是在杀人!你这是……”
“杀什么人。”奚云敬凉凉道:“那地方又不深,下面还有一大块石头支撑,以袁承文的个头完全可以站得住。你也不想想,我们站在这里说了半天的话,他一个不会水性的人却还能一直扑腾着?”
他轻傲的抬了抬下巴,“是不是我所说的那样,你们直接问他就好了。”
宋元清与柳氏望过去,见袁承文紧绷着身体,脸色极其难看,虽然不说话,但是也没否认。
“若是我真的要杀他,又怎么只会把他推到湖边,肯定是直接扔到湖中心去的。”奚云敬挤了挤自己的裤脚,又想起什么似的看着宋元清说,“你赶紧把水给挤干了,别一会儿下了山又闹了风寒。”
“你别管了!”宋元清有些生气,喊着柳氏赶紧先把袁承文扶到旁边去坐下。
宋元清给他做了些基本的检查,又询问了一些情况,这才放了心。“咱们找个地方把衣服弄干吧,这样下山真的会生病的。”
柳氏张了张口,又什么都没说,只是听着宋元清的吩咐,跟着奚云敬走到一处宽敞些的地方,生了两堆火,晒着太阳,烤着衣服。
奚云敬不知道去了哪里,火堆旁只有宋元清柳氏和袁承文三人。
袁承文背对着她们两个人,外衫鞋袜都已经脱了。他就这么坐在火堆旁,默不作声,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了。宋元生怕奚云敬这一脚把袁承文这孩子给踢自闭了,几次想要让柳氏过去劝劝。但每每瞧见柳氏那副愁容,宋元清又如鲠在喉,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但奚云敬说的也是,袁承文那一番话根本就没经过脑子。他也不想想,若是宋元清真的要跟奚云敬有点儿什么,那干什么还要拉上柳氏和袁承文两个人过来看?
简直有病!
火星噼啪一声响,将宋元清从出神里拉了回来。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袁承文,奚云敬说的对,你以后说话……还是过过脑子的好。”
宋元清不知道背对着他们的袁承文是个什么反应,但是她却瞧见柳氏放在膝上的两只手瞬间攥得紧紧的。
她直言:“二嫂,今早我真的没有要冒犯到你的意思,你别多想。”
看着柳氏的脸色,宋元清继续说:“这个问题我确实是疏忽了,我想了想,其实是可以在家里弄个浴室,以后大家也方便一些。至于这湖水,真的太危险。”
她牵起柳氏的手,才发现柳氏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那双手冰凉的叫人担心。
她紧了紧手上的力气,“袁文意说你一个人上了山,又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我担心你出了事情,所以才喊着人上来。我若是真的要与奚云敬有个什么……又何必叫人一同前来?”
“可他也不能杀人!”
柳氏依旧很激动,这一句话里语气全是颤抖。宋元清叹道:“奚云敬今天这样确实不妥,但他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只是自家人而已,若是放在外人身上,他这张嘴总得要吃亏的。”
柳氏甩开她的手,“承文不会这样!对待外人,承文总是谦逊有礼,若不是因为他把你当成了一家人,他才不会这般说你。”
“可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跟你们说这些。奚云敬说的是,人世险恶,你们袁家还没把亏给吃够么?”
如此,柳氏便不再说话了。
奚云敬从林中走出来,手里头抓着两只野.鸡。
大概山里的野味儿真的被他们给吃的差不多了,奚云敬手里头这两只,比当初抓的那些相比那就太小了些。
稍微走进一些宋元清才看清楚,奚云敬手里头那两只鸡都已经被抹了脖子放了血,这会儿他熟门熟路的给野鸡.抹上泥土,又喊着宋元清在火堆里刨了两个坑,将抹了土的野.鸡扔进去。奚云敬这一趟出去又回来,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干了许多。他一屁.股坐下来,又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与宋元清说着刚才在林间抓鸡的趣事儿。
袁承文心里有气,这鸡肉是没吃几口。柳氏虽然也气闷,但吃了几天的素食这会儿终于是闻见肉了,之后也逐渐开了胃,但几口之后又说撑住了。
拿着另外一只鸡回了家里,分给了其他的袁家人。四个人对在山顶上的事情缄口不言。只是到了夜里,宋元清柳氏和袁承文,都感冒了。
感冒是小时,宋元清这里就有药,吃了睡一觉就好。她自己在屋里就把药给吃了,之后才又把药给柳氏和袁承文送过去。
屋里都是男的,宋元清虽然不在意这些,但也还是懂的规矩的避了嫌,将药交给了袁文意。刚要离开,又听说奚云敬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床榻上躺着,宋元清站在门口探着脑袋往里头看了看,果真瞧不见奚云敬。她拧起眉心,“你过去试试他的额头,看看烫不烫。”
袁文意把药送给袁承文之后,又听话的走到奚云敬的床榻边,伸出手还未触碰到他的额头,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那力气,疼得袁文意痛的哼哼起来。
袁文意心里头咯噔一下,对奚云敬有些畏惧起来。
他来到床前时奚云敬明明是睡着的,可他这迅速的动作快速又准确,倏然睁开的眼眸清明又冷冽,根本不像是睡着的样子……
见袁文意杵在那,宋元清心里头大概也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干脆就自己进去了,将袁文意那只被奚云敬紧紧抓住的手拉开,都不用把手贴在奚云敬的额头宋元清就已经从那只手上的温度感觉到了奚云敬体温的不正常。
他发烧了。
“你……”宋元清咬咬牙,“你等等,我给你拿药去。”
从屋里头拿了药正要给他送进去,袁文意却挡在门口,伸出手说:“大哥说这么我晚了你进我们屋里头不合适,你把药给我吧。”